按着律师给的地址上了楼，赵小新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他愿意承受一切他应得的打骂，承担刘强母亲所有医药费，想要尽自己的努力去弥补过去犯下的错。
他按响了门铃，并没有人开门。他用手稍微的用力敲了敲，同样毫无回应。
隔壁的阿姨出门倒垃圾，看见门口站了一个陌生男人，惊讶的瞅了一眼，然后下了楼。
赵小新又继续敲了敲。没人吗。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您好，有人吗。”
阿姨倒完垃圾发现赵小新还在那里，奇怪的问他:“你找张素琴吗？”
“对，阿姨，她是不是出门去了？”
“你是她什么人啊。”阿姨警惕性的问。
“我是他，儿子的同学，想来看看她。”赵小新犹豫了一下说。
“哎呦，她身体不好，早就住院了，房子卖了用去治病了。”
“那您知道她住的是哪家医院吗？”赵小新关切的问。
“就在附近那个清联吧，住院快一个月了，她家啊就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她，她住院以后我还给她送过一次衣服。她这个人真是可怜，早早没了丈夫，儿子又因为打架斗殴死了。”阿姨可惜的说。
“您知道她住的哪个病房吗。”赵小新急切的问。
阿姨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她应该是住三楼的病房，是3025还是3205来着。”
“谢谢您！”赵小新匆忙的跑下楼。
“没想到他儿子那么浑也能有一个来看他妈的朋友。”阿姨感叹道，然后立刻钻回了屋。
来到病房外，通过护士他见到了刚做完透析已经入睡的张素琴。他把买来的保养品轻轻放在床头，为空荡荡的暖瓶灌上水，又清洗了张素琴放在床下的便器。
“你是她儿子吗，怎么才来看她啊。”护士长把他拉出到走廊，严肃的斥责。
“我，对。”赵小新想了想没有否认。“请问她得的是什么病？”
“尿毒症晚期，整个肾脏组织差不多全部纤维化了，还好她很配合治疗，应该还能再撑一两年。”
躺在病床上的张素琴脸色苍白，年纪应该和赵小新母亲差不多，可是却白发丛生形容枯槁，衰老的完全不像五十岁的人。
内疚已经不能表达赵小新的心情，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罪恶，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剥夺了一个母亲的全部希望。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是太多了，无论平时再忙，也应该来看看父母吧，何况还是重病的母亲，居然这么久才来看她。”
“抱歉。”赵小新说。“我会常来看她的。”
“不是常来就行的，重度尿毒症患者需要家人的陪伴和心理疏导。有些话我也不愿意和你们一遍遍的说，但是既然为人子，有什么还能比母亲重要。”护士长语重心长的劝说着。
“谢谢您，我会记住的。”赵小新点头致谢。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他还没有勇气去面对张素琴，也怕她认出自己来情绪会激动，趁她还睡着，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天色昏沉，凛冽的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迎面袭来。这样糟糕的天气倒是和他的心情相称。
电话响起，赵小新心情低落，没看是谁就接了起来。
“小新。”
这一声呼唤太过温暖和治愈，抹平了赵小新全部的委屈和心酸。
“余纪，你为什么失踪了这么多天。”赵小新压抑住想哭的冲动问他。
“我手机掉了，在国外没法补卡，前几天没你手机号联系不了你，都要急死我了。”
“那你现在是怎么联系我的？”
“我刚找人恢复了前一个手机的数据，就立刻给你打电话了。”余纪紧张的辩解。
“我想你了。”赵小新感觉自己像个小女生，在和恋人娇气地诉说着自己幼稚的想念。
“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我忙完这一段立刻回去找你，小新，你再等等我。”
“嗯，你还是好好弹琴吧，不用太挂念我。”害怕余纪因为自己分神，赵小新说。
“不用为我担心。对了，你注册微信了吗，把号码告诉我。”
“就是这个手机号，你一搜就能找到了。”
“好的，那我先挂了，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嗯，拜拜。”赵小新不舍的挂断电话，看着屏幕上长长的号码，阴郁的心情终于开始放晴。
他没有收到余纪添加他为好友的提示，那个电话后，余纪又和消失了一样。赵小新有种感觉，除非余纪主动找他，他根本没办法联系上余纪。
第二天晚上，赵小新意外的再次接到女经理的电话。
“小新，你找到新工作了吗？”
失业才两天，各种事情纠结在一起，赵小新还没空思考工作的事情。“还没有。”
“我有个朋友是做外卖的，他那急缺外卖员，我和他说了你的情况，他挺满意的，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上班。”
外卖员。赵小新脑海里浮现了穿着艳色制服骑着电动车走街串巷的外卖小哥的形象。“谢谢经理，让我考虑一下吧。”毕竟女经理一片好意，他决定再想想。
“那行，你想好了给我打个电话，立刻就能上班，现在勤快一点的外卖员一天四五百都不成问题，我觉得这份工作挺不错的，比在超市有前途。”
“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经理，劳烦您费心了。”听到钱多，赵小新心动了。
“那就不聊了啊，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赵小新手握电话瘫倒在床上。外卖小哥。他以前从没想过这样的称呼会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他从不点外卖，但经常能在街上看见形形色色的外卖员。在繁华的都市里，外卖小哥拉近了人和食物的距离，成为了这个社会最不起眼却又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还记得听到刘强母亲卖房子治病时心里那股可以淹没他的悔意和内疚。他想去弥补这位可怜的母亲，却又找不到合适的途径。时常去医院探望张素琴远远不够，赵小新想用自己的钱去付她的医药费。
思考了半晌，赵小新添加了女经理的微信，然后给她回了同意的消息。
女经理给了他外卖公司的联系方式和面试时间，他看着那些代表了他日后职业的文字，忽然想起了余纪。外卖小哥和钢琴家，我和余纪之间像是差了一个五环和二环的距离。他自嘲着，卑微的情绪上涌，胸口变得压抑。
☆、第 20 章
一整晚睡得都不踏实，赵小新早早的起了床，拾掇了一下自己就坐上地铁向着外卖公司出发。
人事部的人在简单问了他几个问题后，就对他进行了外卖员的培训。整个培训并不难，赵小新认真的记下了送外卖的流程，然后被专人带着去买了电动车。
一辆电动车需要一千多块，赵小新刚买完手机，手头并不宽裕，但是想到这毕竟是日后工作里必不可少的工具，咬咬牙还是买了下来。
骑着车兜了两圈，赵小新才感受到冷风的穿透力有多强，他身上的羽绒服完全失去了御寒的能力，钻心的冷让他一边骑车一边直打哆嗦。虽然公司给他发了印有外卖标志的厚棉衣和防风裤，为了保暖，他又去地下商城置办了看上去非常抗风的帽子手套和围脖。
九点钟，他已经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正当他闭着眼睛为明天做盘算时，手机忽然短促的震动。他拿了起来，才发现有一条微信新消息。
Wesley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是余纪吗。赵小新期待的点下了接受键，没过两分钟，对面就给他发了一条视频链接。
这是我在跨年音乐会上的高清演奏视频，国内看不到的
果然是余纪。赵小新多天来忙碌的心情多了一丝欣慰。
我在微博上看过现场版，画质特别不好。赵小新回复。
你都不问我是谁吗
赵小新浅笑，手指飞快的打着字。你不是余纪吗？不是的话我删掉了。
别别别，我错了，我是余纪，不许删掉我
赵小新翻了一下他的朋友圈，发现什么也没有。
你不发朋友圈的吗。赵小新疑惑的问。
我不太喜欢发朋友圈，但我会看的。你是不是注册微博了啊，有没有关注我
余纪把话题岔开了，赵小新也就没在问，他想了想回复:你的微博太官方了，为什么要关注，什么内容也没有
我上一条微博发的就是自拍，还是咱们在一起时的自拍
赵小新有点急了，他回复:撒谎，你最近的微博是昨天发的，是一条广告
你看你还是在关注我
赵小新竟无言以对。余纪是他的特别关注，他连余纪的个人站和后援会都关注了，可是他并不想把这种丢脸的事说出来。还没等他反驳，余纪那边又发过来了消息。
你最近怎么样，我看北城这些天很冷，你要多穿点
嗯。简洁的回复了一个字后，赵小新犹豫着要不要把换工作的事情说给余纪听。
你那边是不是已经很晚了，早点睡吧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和余纪说，那边发来的一条消息让这些话只能变成心事压在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