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石见他不答,便叹了口气,又道:“没想到你以前也有过这般难受的滋味。”
林渊冷笑了一声,道:“你连我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这就同情起来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并不好受。
“但我也算知道你以前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王小石笑道,“无论你以前做了什么,又是什么身份,就算那个女人背着你找了别的男人,那也绝不是你的错。”
王小石的本意应该是想安慰眼前的这个人,可惜话音一落,林渊却忽然愣住了,面上惨白带青,像是被人生生地打了一巴掌。
——不过是看了些许记忆,居然能猜到这种程度?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猜对了。
这究竟是多荒诞多可恨的戏码?
林渊气急反笑,道:“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过去太蠢太笨,疏于防范,过于轻信,又怎么会在最后一刻才知道她已经背叛了我?”
他可不想像是个泼妇一样痛骂那个女人,所以他宁愿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王小石神情悯然道:“我说过,你绝不是个笨蛋。”
林渊神色难测地看着王小石,刚想说什么,忽觉得心底一阵翻江倒海。
——该死,偏偏这个时候你就要出来了。可我却还有话和这家伙说。
下一瞬,他便喘着粗气,撑着身子的手一软,身体便向下一倒。
王小石一惊,连忙将身体一抬,想用双手接住他,匆忙之间两张脸的距离无限拉近,他忽然发觉嘴上有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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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
金风细雨
这世上曾有人说苏梦枕便是金风细雨楼,金风细雨楼便是苏梦枕。
他一个人便是一座楼,他的血脉筋骨已渗透到这楼里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很多人都忘了,金风细雨楼还有一个杨无邪。
那么杨无邪是谁?
他是金风细雨楼的智囊,资料库的掌管者,苏梦枕的军师。金风细雨楼绝不能没有苏梦枕,也绝不能没有杨无邪。他的分析精辟入里,没有他的建议,苏梦枕也不敢轻易决定一件大事。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清晨白愁飞和王小石出发去刺杀雷滚雷恨之后,捧着一叠卷宗去寻了苏梦枕。
卷宗很薄,杨无邪却捏得很紧,像是揣着稀世珍宝一般。
他走得隐秘,更走得匆忙,那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是只能由苏梦枕知道的。
但无论如何,杨无邪都是由一丝欣慰的。
欣慰的是,他几天来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多番探寻下来,柳淳的身份终于有了眉目。
谁都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从天而降的。
就算是失忆,就算是改头换面,也总是有迹可循。
柳淳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而当苏梦枕看完表明柳淳身份的卷宗之后,忽然咳嗽了起来。
他咳嗽得很厉害,可那张冷傲森然的面孔在此刻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孱弱之色。
柳淳的本名当然不是柳淳。
他应该叫做吴惊雨。
吴惊雨,陈州人士,武功驳杂,然剑术通神,容貌俊秀,有断袖之癖,为人品性不端,生性放荡,喜欢玩弄人心,更喜与武功高强的男子交欢,但若对方不肯,他便千方百计,下毒暗算,威胁逼迫。
然而多行不义必自毙,吴惊雨招惹仇家众多,为避追杀而寻了名医,花上一段时日改容换面,完全将自己变作了另外一幅模样。可惜他还是走漏了消息,被仇家追杀,不得已躲入乡村,终被人所救。
照这情况,看来柳淳这失忆是因为受了内伤又加连日发烧。
可惜在这里的两人原先都没有想到他失忆前竟是这样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失忆之后的吴惊雨竟似完全变了个人,忠厚老实不说,还多了几分豪气。
若他能永远忘记过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苏梦枕咳嗽完了,抬眸望向杨无邪,眸中已然带了几分森冷之色。
“好好保存着。”
杨无邪眼神深凛地接过卷宗,道:“不需做些什么?”
苏梦枕淡淡道:“你只需做你原本就该做的事便够了。”
他所说的自然是继续收集资料,毕竟杨无邪在收集资料上的耐性和能力算是无人可比的。就算是白愁飞这般不甚出名的市井人物,也被他查出了种种隐私。
而当初杨无邪表现对柳淳的身份毫无所知,似乎也只是因为资料不足而做出的假象。
没有人可以一丝痕迹都不留,但杨无邪并不想将证据不足的资料摆到台面上来。
所以他用了好几天收集,不过这也足够了。
苏梦枕也已经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了,可惜里面有些内容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即使如此,这也不妨碍他重用柳淳。
即使是怀疑,他也必定要用人,因为只有用了,才能知道他可不可信。
至于这个人过去如何,是劣迹斑斑还是光辉荣耀,那与他并无多少关系。
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份答案。
而在杨无邪退了出去之后,苏梦枕忽然眸光半敛地看向了那份卷宗,回想起白愁飞和柳淳自见面以后的言行举止,眼中含了几分幽然之色。
这两人会否是六分半堂派来的卧底?
未到最后,这一切恐怕谁都猜不透。
不过柳淳最终还是杀了雷恨,白愁飞也降了雷滚,这两人算是用自己的行动瓦解了苏梦枕心中的一些疑惑。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功未成仇未报,要谈信任,要谈地位,那还早得很。
但是柳淳这人的举动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杀了雷恨以后他便回了金风细雨楼见了苏梦枕,言语之间竟是暗示楼里五方神煞 之一的莫北神是内奸。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只怕是又笑又怒,毕竟来了这么一个路数不清的人,不过立了点功绩,便开始出言挑拨旧部与主子的关系。这可不是什么精明之举。
不过苏梦枕却只会更加欣赏。
这自然不像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却更像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会做的事。
虽说再见时他看向苏梦枕的那复杂难测的眼神令他有些不太舒服,但那也无伤大雅。也许稍微带点期待,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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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面色带了些许惨白,如今因为刚刚的稍许擦到,更是透着一股铁锈般的苍青色,冷冷冽冽的,仿佛连生机也一下子被抽走了。
刚刚那算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碰到了?不对,没碰到?还是不对,到底是碰到还是没碰到?
他用尽全力将精神源往下压了压,然后用力地擦了擦嘴,喘着粗气瞪着王小石,仿佛要在他脸上瞪出一朵花儿来,可惜瞪了半天,才刚想好要说什么,身体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他只好皱着眉头捂着胸口,慢腾腾地从王小石身边滚了下来,翻到了一边。
而王小石呢,从刚才一瞬起,他已经呆住了,不但呆了,面上还有一片云霞缭绕。
就算现在有个人在他脸上踢上一脚,林渊觉得他都不会有反应。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却听到了一声咳嗽。
一声很重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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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兴致一上来,便来寻找白愁飞和柳淳。
可惜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这番景象。
他们之前不知说了什么,白愁飞忽然骑到了柳淳的身上,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喘着粗气,腰身一软,便与柳淳抱做了一团。
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虽然稍纵即逝,却还是被苏梦枕捕捉到了。
而他现在也忽然有点怀疑柳淳并不是失忆。
白愁飞又在柳淳身上躺了一会儿,才翻了下来,继续喘着粗气,弓着腰缩成一团,面色略显虚弱。
柳淳只是躺着不动,面上却是异常红润,看起来精神气十足。
无论是在做什么事情,他们似乎还可以呆在一起很久。
这想起来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苏梦枕过来还是有话说的。
然后他忽然咳嗽了起来,却不是因为故意,而是出于身体所驱,他咳嗽得很是厉害,咳得仿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
里面的人自然不是聋子,不会听不到这声音。
可是苏梦枕咳完的时候,透过窗户缝隙看着里面躺着喘着粗气莫名虚弱的某个人,眼中一丝惊疑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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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石一出来便惊骇道:“大哥,你怎会来此?”
“不过是说几句话。”苏梦枕淡唇边却含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话说完后,你们原先在干什么,自然就继续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