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英颤声道:“所以……你故意装作毫无知觉,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引我放松戒备。”
“你一定会先放暗器,然后再冲进来。”林渊淡淡道,“所以我便配合你,让你追我追到窗外。”
“你究竟是谁?又想做什么?”
苏少英的心霎时间沉了又沉,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计划似乎已经被这个人全部识破。可笑的是,就在刚才,他还想压制住对方,再问出这句话,只不过用的是绝不是这样仓皇无措的语调。
“你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这本不是该由你来问我的。”
林渊的手稳稳地握着那只凤钗,抵在苏少英的脖颈之间。
苏少英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热热的气息喷在林渊身上。
然后他开了口,却是透露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我是武侠分区梁区长的人。”
林渊目光一冷,凤钗轻轻一挑,便已在对方脖颈处划下一道轻轻的血痕。
“你知道我是不介意杀人的。”
苏少英身体一颤,异常艰辛地保持着压着林渊的姿势,无奈道:“不是梁区长……但是,我真的不能说……”
林渊一句话也没有说,手中的凤钗却在加大那道血痕。铁锈般的味道在空中浮起,淅淅沥沥地如同有什么被生生撕碎,然后再碎裂一地。
苏少英闭了闭眼,强忍住脖颈间传来的疼痛,惊惶道:“是……是许副区长。”
林渊眼中一闪,手中动作一停,道:“许副区长?”
他实在无法确定对方说的是否是真话。
苏少英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恳切道:“是……是他,我们……能不能换个姿势?”
保持这样的姿势并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他发现自己的腿几乎已经酸得不行了。
林渊便淡淡道:“也好,反正陆小凤在外面应该也已经看到你对我做了什么了。”
苏少英一愣,还未来得及思考这话中的深意,便被林渊一脚林氏飞踢重重踢开。
他面色惨白地捂着腹部蹲在墙角,几乎要将胃汁吐了出来。
林渊挑了挑眉毛,便迅速掠到一边,一把拎起刚刚被撞开直到现在仍旧神智有些不清醒的梦樱蝶,又是一个侧踢,将她朝苏少英踢去。
于是苏少英刚刚挣扎着起来,便看到一张花容失色皱成一朵菊花的大白脸蛋张着一张不断尖叫的血盆大口,如山中猛虎一般朝着他扑过来。
20·偏离正轨
陆小凤一向是最喜欢在灯火夜市中穿行的。
听着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看着华灯初上红光点点,如云霞漫天,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年少时那段快活无忧的时光。
可惜好事总是不会长久。
当听到远处传来一声轰然巨响的时候,他抬头望天,面上的笑容却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退去。
阁楼上方忽有一人如孤鹤纵天般冲出,将另外一人狠狠地压在栏杆之上。
这本不是值得注意的事,在他从前经历的江湖纷争波兰诡谲中随意挑出一段,无论哪一段都比这惊险地多。
可是那其中有一人却是苏少英。
而剩下的那个人看身形,却像是花满楼。
只要有这两人存在,无论多么不起眼的事都不能被陆小凤视作寻常。
更何况,从那不寻常的姿势中,他足以看得出,自己的好友似乎并不好过。
谁让花满楼不好过,那就等于让陆小凤不好过。
而当陆小凤不好过的时候,他也不会想让别人好过。
可当他向前飞奔,再如翩翩白鸟一般飞到阁楼的时候,那里却已经没有了苏少英的踪影,连房间的主人也不在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朋友还在。
但他的情况看起来也并不好,他不但看起来有些疲累,衣服上还被划了一道口子。
因为像花满楼这样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是绝不该让自己的衣服被划破一道口子的。
若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只能说明两种情况。
要么是对手太强,要么就是他刚刚发病了。
陆小凤皱了皱眉头,面色忧虑道:“出了什么事?”
林渊坐在了椅子上,面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倦色,唇边却带上一丝温润笑意,道:“我若说出来,你一定会觉得奇怪。”
陆小凤疑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若是不说,我才会真的觉得奇怪。”
林渊似乎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垂了垂眼,敛住眸底流光万千,只淡淡道:“我比你早来了一会儿,便想见见那位姑娘。”
陆小凤抚了抚唇上的两撇小胡子,目光一闪,道:“可她现在却不在这里。”
林渊又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和略松的下摆,道:“那是因为我和她谈到一半,苏少英却突然闯了进来。”
陆小凤唇角一扬,回忆了方才所看到的景象,道:“他袭击了你。”
说完,他忽然环视四周,似乎是要找些什么东西。
林渊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苏少英遗留在房间内的一枚银球,清朗得好似淙淙流水一般的声音中却是带上几分苍然,道:“他袭击我,大概是因为我问了梦姑娘一个问题。”
陆小凤饶有兴趣地走过去捡起那枚银球,目光却陡然间深邃幽然如星夜无际。
他悠悠一叹,又接着林渊的话说道:“你一定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林渊道:“我问梦姑娘是否见过苏少英。”
陆小凤眼中一动,道:“这听起来只是一个寻常的问题。”
林渊叹道:“可惜在他眼里这不是个寻常的问题。”
陆小凤唇边的微笑渐渐深了,却没有一丝可见的暖意。
“那或许是因为,他和这个女人的关系并不寻常。”
林渊十分配合道:“所以,他才会在逃走的时候将她也一并带走。”
陆小凤将那银球在手中细细把玩一番,摆了摆袖子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便笑道:“我倒是对苏少英的真实身份感兴趣起来了。”
林渊发自内心地带上一抹笑意,却又假作疑惑道:“你可看出他的武器是何人所使?”
陆小凤将手中的银球摆在了桌上,眼中见着那圆润的银球一边滚动,一边反射出刺眼而又妖异的银光。他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一双灵动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凝了如针尖般细碎的冷意。
“我不知道这是何人所使,但我起码知道,谁用过这种暗器。”
林渊淡淡道:“你能知道谁用过,那便该没有问题了。”
陆小凤将银球收到袖中,笑道:“你还是在这边呆一会儿吧,我得下去跟老板解释一下,顺便替你买件新的外袍。”
林渊点了点头,一脉似是感激的笑意从面上如秋蝶点水般掠过。
陆小凤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突兀地问了一句:“我能不能问问,他为什么要将你压在栏杆上那么久?”
林渊淡淡道:“我不知道。”
陆小凤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眉目中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忧色。
但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便回过头出了门。
林渊垂下眼目送着陆小凤缓缓走出,然后才眉目深凛,似是含了一丝叹息之色。
不得不说,人在生死关头的时候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所以苏少英才能躲过梦樱蝶那惊天动地的一撞,在她撞墙之前将对方拦腰抄起,再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远远遁去。
他是可以追的,但如今却有更为紧要的事要办,也并不急于这一时一刻。
现在得稍微花些时间思量一下他最后说的那个人了。
许副区长,像他这般工作严谨,一丝不苟的人,似乎比梁区长更不可能参杂这其中的黑幕。
如果这是侦探小说,他还可以根据那条最不可能的人往往是凶手的原则进行猜测。
可惜现实中的重重暗霾却远比小说复杂纠结得多。
就算任务失败了,大不了就让实验报告难看一点,但在这种事上不小心,那就不是什么可以轻易弥补的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孙青鱼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件事后,他似乎都没有联系过林渊。
被骚扰惯了的人,忽然一下子清静起来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这种时候,究竟是继续观察呢,还是继续观察呢?
好吧,谁都知道答案自然是继续观察了。
下一瞬,林渊摇了摇头,身体一晃,便软软地栽倒在了桌面上。
他活动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这种时候,是该让原主人飒爽登场了。
花满楼睁了睁无神的眼睛,察觉到眼前那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之后,一向饱含笑意的面容中却隐隐有叹息的意味。
尽管是片刻的光明,但那也足够令人回味一生了。
但下一刻,他却只是用一抹笑意温煦如晨光的笑容将这些负面情绪轻轻带过。
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衣衫,花满楼略有无奈道:“你故意划破衣衫,是想让陆小凤对你遇袭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