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终于只剩下温寒和秋夏两个人。
从一开始，秋夏的头就是低着的，让温寒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温寒唤了秋夏两声，秋夏都毫无反应。温寒不得不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和秋夏到达一个水平线上。
“秋夏，抬头看老师。”秋夏还是跟聋哑人一样，完全不应。
连续叫了这么多次，再加上自己被浪费掉的咖啡和让人恶心的蓝涵涵，让温寒的耐心终于被磨光。
他不客气地掐着秋夏的下巴，迫使秋夏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却不料，一对上的，是一双阴沉沉的眼。
秋夏的眼睛一向很黑很亮，如今看来更像是要吃人一般的狠毒。
温寒一愣，转而轻笑了起来。这模样，倒是有点像当年的自己。
温寒干脆撒了手，在秋夏旁边坐下，“秋夏，谈谈？”
第4章
“你为什么和骆凡打架？”温寒稳了稳语气，自认还算好脾气的问秋夏。
“……”秋夏的眉头锁得深了点，摆明了不想回答。
“你的脸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刚才秋夏抬头的时候，温寒分明看到秋夏脸上有血，只是不多。
“……”秋夏还是不答，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
“听见没。”温寒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耐心又没了。这孩子怎么总不听话。
“我们打一架吧。”秋夏突然说。
温寒一挑眉，不知道这小子是想搞事还是怒气还没发完。但不管哪样，温寒都懒得奉陪。这可是学校。
“打个屁。”
“你怕了？”秋夏勾了下嘴角。
这还是温寒第一次看秋夏笑，虽然也算不上笑，只能勉强算一个嘲讽的勾嘴角，但温寒那一刻还是觉得好看极了。
夏秋这个人，好看极了。
从看秋夏的第一眼起温寒就这么觉得，现在更是这么觉得。
当然，好看归好看，秋夏这句话还是惹恼了温寒，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温寒吸了口气，学校就学校吧，又不是没横过，注意分寸就行了。
这么想着，他还是保留了最后一点绅士地对秋夏说：“你先来。”
这样论其职责，温寒就可以说是秋夏先动的手，他纯粹是为了自卫罢了。
温寒不在乎这些那些个处分，但温寒是个有脑子的老师。
秋夏又不说话了，估计是懒得说，就直接一拳挥了过来。速度很快，看来是个经常打架的好手。温寒估计道，侧身躲过了秋夏迎面而来的一拳。
不懂这小子哪里学的打架。
秋夏显然有点吃惊，他的眼睛微微瞪大了点，有点失神。
温寒心下了然，照秋夏这个速度，同龄的孩子里面很少能有挡得住这一拳的。但温寒可不是那所谓的同龄人。
温寒也毫不客气地挥了一拳过去，临到秋夏的脸边却还是堪堪止住了点力道。
这么漂亮白皙的一张脸，温寒有些舍不得。
说起来也很奇怪，以前温寒也不是每见过比秋夏好看上几十倍、几百倍的脸，他那时候都从来没留过情，今天倒是狠不下心了。
当老师太久，人都变得温柔了？温寒不无嘲讽地想。
还是没下重拳。
但秋夏的皮肤似乎很敏感，肉眼可见地就红肿了一块。
也许是没想到自己会一拳挥空，秋夏的双目变得充了血似的通红。出手更加凌厉迅猛起来。但还是被温寒一一还了回去。
许久没打架，温寒的身体机能却还记得住，虽然不算很轻松，但也还是招架得住，只是要顾及到不要伤到了面前的孩子，到底是没使出全力。
秋夏无论再如何会打架，都比不过温寒。最后在钳制之下，也不得不甘拜下风、收了手。
秋夏衣服凌乱，狼狈不堪，右半张脸红肿了起来。而温寒除了有那么点喘气，西装皱了几个褶之外，毫发无损。
高下立见。
“我帮你处理下伤口。”看到秋夏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温寒感觉有些好笑起来，便把他拉了起来。
“哪有伤口？”许是输了，这会秋夏倒是没什么防备了，应了声，顺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嘶——”秋夏摸到右半张脸，轻轻地嘶了一下。
果然还是个半大孩子，还知道疼。温寒有点控住不住自己的笑意。
“知道疼了？”
“不疼。”秋夏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还逞能了。
温寒起身，去讲台下面找出一个急救箱，帮秋夏处理起伤口。
“打架，谁教你的？”温寒对这倒是有些兴趣，十五六岁的孩子，身手这样也够可以了，跟他当年倒有些相似。
“……”秋夏又不回答了。
反正打都打过了，温寒也懒得跟秋夏客气，直接一巴掌拍在秋夏脑袋上，差点把秋夏打懵了过去，“说话。”
秋夏撇撇嘴，看起来有点不乐意，但也还是回答了：“没人。”
“没人？”这个回答让温寒有点意外。没人还打成这样？
秋夏把头转向窗户，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你和骆凡为什么打架？”
“……”
温寒心知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也懒得问了。
违逆他的人，不是被他打到服就是吓到服，秋寒倒是第一个让他不会那么生气的人。
可能是性子懒了，连计较都不想了。
第5章
后来温寒想起这事，又找小胖子问了一下情况。小胖子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温寒也无法，只得去找了两个当事人。
秋夏拒绝回答，一副想动手的样子，但可能又顾忌到他还打不过面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实则斯文败类的老师，还是作罢。
温寒语重心长地拍拍他：“不要什么东西都想用拳头解决。你也打不过我。”
秋夏把头撇到一旁，躲开温寒的触碰，不肯说话。
骆凡躺在医院里骂骂咧咧，手是真骨折了。
蒋兰就站在一旁不停拿眼里瞄温寒。
“那个畜生，不就说了他一句吗，至于吗，那么大反应，我去你妈了隔壁的吧！……”骆凡还要冒出些不堪入耳的脏话，就被温寒打断了。
“说什么了？”温寒觉得他的耐性好像并没有变好，他想揍骆凡，真情实感的想。
“我说他有娘生没娘养，带着个小哑巴。谁知道！”骆凡愤愤道，还完好的那只手上下舞动着，唾沫横飞。
温寒嫌恶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撞见的呗。”
“好好养病。”温寒最后抛下一句，假装没有看见蒋兰有意无意卖弄的胸脯，转身走了。
活该被打。好好跟你的骚狐狸一起过吧。温寒以前恶劣的本性丝毫未改，一出病房门，也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学生了，他就咒病房里的那两个男女道。
被骆凡这么一提醒，温寒才突然想起来，秋夏的学生档案那边，家属填的只有一个名字，秋冬。
其实不关是家属那栏，地址那栏直接是空的。
当时没太在意，只是好奇那是怎么通过的，现在想来，却有了诸多蹊跷。
秋夏这个人，浑身都充满了奇怪之处。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家访了。温寒摩挲着下巴，想。
连温寒自己也说不清，秋夏为什么会让他这么有兴趣，但温寒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家访这件事，很快就被他提上了行程。
温寒想着要做个好老师，总得先支会秋夏那么一声。却不料被秋夏一口回绝，态度坚决而愤慨。
但温寒是谁，他要是那么轻易就能听秋夏的话，他就不叫温寒了。既然被说不行，温寒就直接选了跟踪。
不让他去，他还不能玩阴的？
温寒把这行为归为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总之在一天风黑月不明的晚上，温寒跟在秋夏背后，去了秋夏的家。
以前跟踪这事，温寒没少干过，只是目的是为了家访，这倒是头一回。
跟踪着跟踪着，温寒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干什么呢这是。
反正还是跟到了秋夏家。
是一个很破旧很破旧的小巷子，经过七拐八绕后，秋夏终于站住，掏出了钥匙。
四周一片乌漆墨黑，温寒又隔得远，瞪大了眼睛，才勉强看清是间破烂不堪的小房子。
与其说是房子，跟那种七八十年代的草屋都有过之而不及。四面的墙皮都脱落了，露出里面的砖头颜色，很丑陋。
秋夏刚打开门，温寒就几个大步上前，拉住了正要进去的秋夏。“家访。”
秋夏承认，那时候他着着实实被吓了一大跳，夹杂着震惊与难堪，他惟一的想法就是把门关上。
但他想关，温寒却不想。他力气大，温寒力气比他更大，还是被强行挤进了门里。
秋夏紧紧地扯住温寒，不让他进一步迈进去：“滚出去！”秋夏喊，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大声用力地嘶吼过了。
“滚！”秋夏又重复道，这次他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压低了音量，只是声音仍然是嘶哑着。
温寒转头，刚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就听到背后传来巨大的碗破碎的声音，紧接着的是一阵阵尖锐的尖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