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舌兰吧。”严武拿出烟,“等会儿要见人。”
“哈,见人还喝烈酒?”新郎阴阳怪气,“不想见啊?”
严武无奈地挑挑眉。
新郎递过来一杯酒:“中国怎么样?好玩吗?”
看着新郎一脸期待,严武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新郎十分不满的噘着嘴,抱怨严武太敷衍了,又突然反应过来:“呀!任务,失败了吗?我听人说有个人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不会是你吧?”然后又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那……”
“是我。”严武摸了半天口袋没找到自己的火机,想想可能是在丁青那里,便向新郎伸手:“借个火?”
新郎打掉严武的手,十分严肃:“火什么啊火,第一次你就失败!你实话说,是不是尥蹶子了?”
严武歪着头看新郎,觉得自己对于新郎曾在中国的活动范围进行了有效的缩小。
明显新郎没有严武的随遇而安,有些焦急:“本来你就没有散兵的经验,知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你还想不想在这里混了?别笑了。”
笑了吗?严武不知道。叹了口气,耐心的解释:“出差错了,有人也要下手。”
新郎半信半疑地看着严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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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严武想起来他跟“卖花人”解释的场景。
“卖花人”是个爱尔兰人,只有一米七左右,普通的工装外围个围裙,带着袖套,又矮又瘦,微微驼着背,一双鹰眼嵌在干枯尖削的脸上,简直熠熠生辉,看起来有五十岁往上,浇花的时候手一点都不会抖,无论讲不讲话嘴角都习惯性地往下撇,显得脾气很差。要说话之前总是先盯着对方几秒,以图得到注意力,施以压迫感,再缓缓开口,开口后还总是以“You know……”开始,“I used to……”填充,“Nobody……”结束。
比如在和严武交涉的时候。
严武撒谎说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了同来刺杀的人,对方可能是将自己送去的雪茄掉了包,而自己已经出境,任务失败。至于那个人是谁,出于规矩,不能讲,不过自己正在跟踪他,找到他就会杀了他。
“卖花人”停下浇水,转过身,盯着严武。盯了几秒,开口:“你知道,这是你第一次任务,第一次就失败意味着什么你也懂。就算你以前是打仗的,现在也不是这种规矩。我以前遇到过不少从战场上下来的硬骨头,能活过来的不多。你算好运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你记住,你在非洲中东搏命攒下的名誉,也只值这多一次。没有人能在我这里自以为是。”
严武认真听完这程式化的一段话,简直想笑,环顾了一下周围两三个荷枪实弹的保镖,他们的手都开始往口袋里伸,第一个念头是这个花店怎么可能卖得出去花,转念一下又觉得自己的假期太长了,要收收心了,便严肃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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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新郎也暂时信服了这个解释,还在劝着严武努努力:“你就不能对自己的事上上心吗?”
严武终于借到了火:“一个人,也没必要太认真吧。随意点不挺好的吗。”
新郎翻白眼:“就是你这种态度,才连个长久的情人都没有。你看,你没事只能来我这里喝酒。看看那个古巴人,叫什么来着,高希霸,遍地是情人!去哪儿都有人照应,从来不用住酒店。对了,为什么他叫高希霸,太傻逼了吧。”
严武笑出来,用力吸口烟:“Cohiba,一种古巴雪茄。”
新郎每次忙完都重新回到严武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严武吐口烟,眯着眼看新郎:“上次你说的那个,你十六他十六的故事。讲来听听吧。”
新郎阴阳怪气的笑:“哎——你不是不想听吗?”然后又给自己倒杯酒:“怎么讲,我十六他十六基本就快讲完了。我们是高中同学,我那时候多受欢迎啊,全班都喜欢我。真的,别笑啊。你现在看也知道啊,我混血嘛,长得好看,可显眼了。他就不行,又黑又傻,还一根筋。老是来找我叫我跟他出去打球,上补习班。我也是让人家高兴养的金丝雀,哪轮得到我决定啊,那就更轮不到他了。傻叉,十八岁就让打死了。”
严武愣了一下,看新郎,后者面色如常地喝着酒,喝完放下酒杯,盯着酒杯里未化的冰块。
“没逃过吗?”严武觉得新郎不太像坐以待毙的人。
“逃了啊,他就是在捷克死的。当时我们正在喂鸽子。眉心一个红点,一下子就倒了,连抽抽都没抽抽,电影里拍的发现红点还能扑过去救人的都是放屁。呵呵,哎你知不知道,脑后除了红的还流黄的,好像是黄的吧,红的太多了,记不清了。我问什么呢,你当然知道了。”
严武没搭腔,远距离一枪眉心立死,穿通伤,估计脑干都打散了。自己一向不擅长远处狙击,真正远狙高手的故事倒是听过不少,扑克常常对一些明星射手赞不绝口。严武开始后悔自己问了这个故事,因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前的新郎只是慢慢地喝着酒,垂着头,盯着冰。
直到一个男人坐过来打破了他们的沉默。
“好久不见。”男人笑眯眯地打招呼。
“啊呀!”新郎像突然醒过来“好帅啊!阿武的朋友吗?快介绍一下。”说着双手娇羞地收在胸前。
你叫什么阿武,严武腹诽着,指了指新郎:“酒吧老板,叫他新郎。”
指了指男人:“年尧。”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严家人。”
新郎充耳不闻,年尧正笑眯眯地拉过新郎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新郎捂着脸,一副被撩到的样子,定定神问来人:“喝什么呀?”
年尧看着他:“你推荐什么呀?”
新郎拍着手:“金汤力?”
年尧仍旧挂着笑容,搞不懂是真的心情好还是习惯性:“那,长岛冰茶。”
新郎留了个媚眼便去准备,留下严武和年尧,猜想年尧大概是严武今晚等的人。
年尧转过头,专心地盯着严武,只看着,不开口。
严武都习惯了。年尧遇人撩人,遇狗撩狗,每天看谁都是含情脉脉,满面春风,满怀春水,伊朗人,自幼跟着严家,不上战场的时候穿西装,发须理得干干净净,像个阿拉伯王子。是严武跟严家的联系人,严武只进过严家两三次,其余时间都在各地打仗,年尧负责告诉严武去处,负责严武的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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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尧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严武下午接的电话。
严武对于那部严家专用手机的声音分外机警又抵触,在响一声就接了起来。
“是。”
“是我。”
“是。”
“晚上年尧会去一趟。”
“明白。”
“你现在是挂在清迈的‘卖花人’名下?”
“是。”
“可以,业务这边你以后不用出手了。”
“嗯。”
“年尧找你谈下外援的身份。”
“嗯。”
电话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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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尧终于沉默不过严武:“好了,那我先讲。”
严武继续喝酒,像是没听见。
“在穆卡拉有活,复兴党在那里活动很久了,我们一直想把他们赶完,现在还剩几个点,想让你负责一个。进攻要在信号出来同时发起,科里死了,你得过去顶一下。”
严武喝酒停了一下,想起科里,又抛到脑后:“散点?”
“有一个是临时政权宫殿,被打后他们暂时退到那里。具体情况你过去之后鬼火会给你讲。”
“什么时候去?”
“明天下午。你今晚还可以逍遥逍遥。”年尧的微笑带了点揶揄。
“知道了。”
年尧顿了顿,摸了下鼻子,斟酌着用词:“最后行动名单里是不会有你的。你也知道,严家正在整改NT,你出现太多总要人会想让你上位,你又不能上,所以……”
严武无所谓地点点头。
新郎在旁边估摸着正事差不多了,才走过去上酒。年尧喜逐颜开,对着新郎笑,新郎回笑,两人仿佛是隔了千年的眷侣重遇。
然后年尧拿过酒杯一口喝完。
“啊呀,这么快,急着走吗?”新郎问他。
“嗯,跟美人有约会。除非老板愿意赏脸?”年尧学着新郎托下巴,看着他。
“啊呀讨厌,我这里开店要通宵的呀。”新郎故作娇羞的甩着手。
严武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两个人都没有那个意思还非要象征性撩一撩,谁都不把对方当回事还要装作感兴趣,图什么呢?为什么呢?费什么劲呢?
“可惜了,那……”年尧转头看严武,严武便转头看年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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