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打湿毛巾再拧干,急匆匆往回跑。跨进客厅时脚下打滑,下意识扶住身侧墙壁。到这时,褚浔方忽然一怔,愣愣抬头看傅惊辰,“我……我怎么跑到这边来的?是你抱我过来的吗?”
傅惊辰将手帕扔进垃圾桶,神色如常点点头,“对,是我抱你过去的。”不待褚浔追问,又补充道:“我使上了幻影分身术。所以我虽然将你抱了过去,但我的□□你却看不到。”
他神情太过正经,褚浔现下大脑本就一团混乱,竟当真凝眉想了想,那幻影分身术是个什么东西。
傅惊辰撑不住笑出声来。褚浔恍然醒悟,一时狂喜一时害羞,凶巴巴将手中毛巾扔过去,“傅惊辰!”
傅惊辰接住毛巾,展开来再擦拭一遍面孔。而后收起笑容起身直立,向褚浔伸出手,“来容容,再走回来。”
褚浔全身肌肉绷紧,两条腿瞬时似有千斤重,“我……能行吗?我刚刚,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失败过太多次,身边没有器具保护,他几乎不敢主动迈出脚步。
傅惊辰并不多言,专注凝视褚浔双眼,保持向他展开双臂的姿态。
那双眼睛总是冰凉清冷,瞳孔颜色浅淡,尤其显出它的无情。但当它心无旁骛注视一个人,便是眼底的冰屑,也会牵引出温柔情意。褚浔被他柔凉眼波引诱,纵使心中尚有不安,仍颤巍巍跨出一只脚。紧咬下唇,另一只再跟上。不似方才急切鲁莽,现下双腿沉重僵硬,一步一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但褚浔已混不在意,只向着他所渴望的人,慢慢地,慢慢地,“奔跑”过去。
将要握住傅惊辰手掌的那一刻,褚浔力道用尽。傅惊辰飞快跨出一步接住他,将褚浔整个揽进怀中,“好了容容。你做到了……非常棒!”
褚浔面孔埋在傅惊辰胸膛。须臾情绪平复,抬头问道:“我现在走路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怎么会?一点都不难看。很可爱的。”
褚浔撇一下嘴,“不许骗我!”
“真的不难看,”傅惊辰捏住褚浔的嘴巴,让他的嘴唇扁扁得撅起来,“可爱极了。摇摇摆摆得,像只刚刚学走路的小鸭子。”
“傅惊辰!你找打!!”
褚浔脸孔、颈项都涨做血红色。捏紧拳头嘶吼咆哮,活似一只愤怒炸毛的小公鸡。傅惊辰彻底破功,揽着褚浔大笑不止。
“你个混球!大混球!”褚浔在傅惊辰怀中拳打脚踢。两人纠缠打闹,又踉踉跄跄跌倒在沙发上。
褚浔凶悍勇猛,跨坐在傅惊辰腰腹,双手揪紧他衣领,“乖乖想好再说一遍,谁是小鸭子?!”伏低身体逼近傅惊辰,漆黑的眼睛耀眼明亮,瞳仁中似燃烧着一把小小火苗。
笑声渐渐停歇。傅惊辰抬手捧住褚浔的脸,看进他双眼深处,一字一字缓慢道:“可是我喜欢。”褚浔登时愣住。听到傅惊辰继续讲:“白天鹅也好,丑小鸭也好。都是我最喜欢的。”
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持得体、优雅。衰老和病痛,注定会逐渐剥离开美丽的外壳。但在相爱的人眼中,无论外在如何改变,喜爱的感觉不会消减。
“所以,不要害怕。”傅惊辰手指插进褚浔长发里,像为绒花顺毛抓痒一般,轻轻揉弄,“跌倒没关系,出丑也没关系。只要是容容,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鼻尖微感酸涩。褚浔松开抓在傅惊辰领口的手,低头闷闷应一声,温顺伏在他胸口。
傅惊辰一下一下顺他的长发,“以后,我还是如常陪你训练好不好。”
褚浔没有出声,抱紧傅惊辰点点头。稍瞬又抬起头来,坚定望住傅惊辰,“可我还是会变回天鹅的!”嘴唇慢慢笑开,露出白亮整齐的牙齿,“而且是最好看的那一只!”
傅惊辰心神摇曳,微微仰起头,再次吻住褚浔,“我知道。而且那一天,很快要到来了。”
六月初,央影入学考试拉开序幕,褚浔也已能够借助单手助行器自如行走。
开考那日,褚浔刻意去得晚一些。校园中已经没有多少人。褚浔独自穿过操场,一路走过去,心境安静平和。
一步步爬上三楼,站在在考场之面,褚浔转身眺望远方。
夏天的气息日渐浓郁。校园满目翠绿,辽阔天空碧蓝如洗,偶尔还有鸟雀飞过,婉转啼鸣。
何其幸福,如此美好的一天,将为他人生掀开崭新一页。
褚浔深嗅一口清新空气,抬脚走进考场。
月底成绩公布。褚浔以全年级第二的名次,考取央影导演系。接连数日,各大媒体头条连篇累牍追踪报道。
褚浔翻开一本杂志,将那篇充斥溢美之词的评论,一字字读给傅惊辰听。读到一半,他已坚持不住,大笑着滚在地板上,“还可以更夸张一点吗?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优秀。”
“这还算不得夸张,”傅惊辰捡起杂志,将余下半篇报道读完,“等《侵蚀》上映之后,你会被更华丽、更肉麻的赞美围追堵截。数量会多到让你麻木。”
褚浔笑声爽朗,“快些让我麻木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因褚浔身体状况所限,《侵蚀》上映前的宣传,叶导只为褚浔安排了几个重要城市的路演。
阔别娱乐圈多年,回归后,也还未出席过公开活动。第一场路演,褚浔难免拘谨。媒体提问环节,他大多一两句话草草了事。
但有一些人,似乎天生便习惯被镁光灯包围,习惯受众人追捧。接下来一场路演,褚浔的表现便已轻松许多。
到最后一场活动,有一位媒体记者不顾主办方安排,超纲提问褚浔与傅惊辰究竟是何种关系。褚浔没有回避,只面含微笑,反问道:“微博上那张照片,没记错的话是傅总发的吧。既是傅总发的,你不去找他问,反而来问我。是因为云天的小员工比老总好欺负吗?”
整个影院顿时哄堂大笑。那记者还要追问。褚浔干脆搂过沈蔚风,道:“给我男朋友点面子。至少今天、至少在他面前,请不要提我其他绯闻对象的名字。”一句“男朋友”还不够,说完竟直接侧头吻住沈蔚风脸颊。
台下影迷、记者疯狂起哄拍照。
沈蔚风哭笑不得,悄悄对褚浔耳语,“不怕你的小辰哥吃醋?”
褚浔晃晃脑袋,得意非常,“他敢!”
当天晚上,褚浔与沈蔚风的亲吻照片传遍网络。接下来足足一周时间,在爆炸新闻层出不穷的娱乐圈,褚浔的热度高居首位。
电影还未上映,主演已红透半边天。
余怀远浏览过海量毁誉参半的新闻,深深叹口气:“我早就清楚,他就不可能安分多久。”
傅惊辰将那碍眼的照片扔开,静了一静,淡淡笑道:“知足吧。比以前好多了。”
确实好了许多。以前的褚浔耐不住寂寞,时刻都在制造劲爆新闻。又自负天分,加之少年成名,即便考入央影表演系,亦很难静下心来认真读书揣摩演技。
而如今,在九月开学之后,褚浔便停下所有公开活动。回到学校,专心致志去学习、去磨练如何做一名导演。直到影片正式上映,他仍旧没日没夜与同学在一起,排练他们的第一个短剧。
《侵蚀》上映的第二天,傅惊辰去了央影。褚浔接到电话,匆匆自排练厅跑出来。他钻进傅惊辰的车子,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笑容却比以往更明亮。
“小辰哥!”褚浔倾身拥抱傅惊辰,毫不在意车外来往的行人,深深吻傅惊辰的唇,“有急事吗?”
傅惊辰带来一本权威电影评论杂志。今天的头版头条,是新鲜出炉的《侵蚀》影评。
褚浔急切翻开,找到傅惊辰指给他的那一篇评论。加粗的黑体字,看去竟有些令人心惊。那一行的标题是:褚容,被辜负的时代巨星。
褚浔从头至尾认真看完,眼角依稀水光闪烁。但那泪水到底不曾流下来。他合起杂志,仍笑道:“他说的不对!我不会被埋没的。脸毁了演不了其他角色,但我可以导戏,可以教别人怎么演。他说我被辜负。我偏要开创自己的电影时代。”羞涩笑一笑,拉过傅惊辰的手,“小辰哥,你信我吗?”
胸口被强烈的欣慰与感动充斥,傅惊辰一时讲不出话。他的容容,真的已经长大。历尽磨难,愈加光华璀璨。
“我信你。”傅惊辰反握住褚浔的手,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被锁。锁掉的话我会把前半部分直接删掉,然后把完整的发微博:风起画堂
第107章 第 107 章
《侵蚀》上映满两个月,成功登顶国内票房排行榜,并最终以国内票房23亿的成绩完美收官。若无意外,全年票房榜首的殊荣,也已非《侵蚀》莫属。
制片方为《侵蚀》举行盛大庆功会。各路名流齐聚登场。
那晚褚浔破例又喝了酒。他喝的不多,但醉的很快。酒精促使精神亢奋,令褚浔变身八面玲珑的花蝴蝶,在人群中穿梭交际。他兴致高昂,妙语连珠又风度翩翩。在这场珠光宝气、衣香鬓影喧嚣盛宴中,熠熠闪耀炫目光彩。
而当灯光骤然暗下,众人被宛如天籁的歌声吸引去注意力,褚浔悄无声息退至宴会厅的角落。随着歌手动情的演唱,《侵蚀》的精彩片段,在舞台中央的巨幅电子屏上一幕幕上演。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安臣被疤痕撕裂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