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别哭了!”白金氏呵斥道,“你自己不注意,这回遭了老师的检查, 过不了关, 你倒还有脸哭?我若是你,可羞死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 个人卫生竟然不合格!”
白金氏这话说得毫不留情面, 白梅的泪水流得更欢了。
“好了, 好了”, 白三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厅堂,“他们还小,怪不了他们!”孩子们本来就伤心了,还被老婆子这么一骂, 能不哭得更凶吗?
白金氏可不想就这样把这事揭过去,她戳了戳白梅的脑袋,“你说你,光知道每天要打扫学校, 保持学校的良好卫生,怎么就记不得要整理好你的个人卫生了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 白梅这小妮子于公共卫生上最是积极, 每天早早去学校, 拿起扫帚就开始在大树下打扫学校卫生, 每天还都比别的孩子晚回家, 为的就是跟班里其他同学一块儿打扫学校,打扫街道。她那积极劲头,跟在家里完全不一样!家里的卫生,可没见白梅扫过!
白梅脸上还挂着泪:“我这不是忘了吗?我本来是想着,让妈妈帮我剪一下指甲,可是妈妈这不是不在吗?我找也不到小剪刀呀!”她真的特别委屈,继续辩解,“我以为老师这两天不会检查,等周末妈妈回来,我就可以让妈妈帮我剪了,可没想到老师竟然突击检查,真是太贼了!”
贼什么贼?白金氏翻了个白眼,什么叫突击检查呀?现在,无论是哪个学校,都要检查卫生,都要求学生们要时时刻刻注意个人卫生。卫生,那可是关乎健康的大事!
白金氏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她也知道,这事情,还真怪不了白梅他们几个。老三和老三媳妇不在家,白仁和白梅的卫生问题没有父母把关,出了问题,她也不好再骂他们。但是,说的不得白仁、白梅,她难道还不能说说白昌?于是,白金氏指着白昌教训道:“你这做为大哥的,怎么给弟弟妹妹做榜样的?你看秋菊、夏花、田儿和军儿,还有刘清、石正都是合格的!他们几个都过关了,你却因为手没洗干净,评了个不合格?丢不丢人?”
白昌委屈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刚才不是还说白梅来着吗?怎么突然就扯到他身上了?白昌脸上的无辜让大家伙哈哈大笑,就连白三朝都露出了笑容,他刚才因为白梅说了句“妈妈不在家”而面容惆怅,这会儿让孩子们一闹,倒是把刚才的烦恼抛到了脑后。
白曙注意到了这点,忙趁热打铁,转移爷爷的注意力。
“爷爷,幼儿园老师说了,您得给我们买糖吃。”
白三朝最近虽然看着像是恢复正常了,但是白启后的搬离,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了一个疙瘩。
白曙的话一说完,白义就立刻接腔,“对,买糖,老师说我们要吃糖。”
白三朝和白金氏面面相觑。老师说要吃糖?什么糖?白三朝和白金氏一头雾水。
“乖孙,跟爷爷好好说说,老师都让你们吃什么糖了?”白三朝把白曙拉入怀中,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老师可不会无缘无故让家长给孩子买糖。这糖必定不是他们所想的那种糖。
白曙和一一、二二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个精明的爷爷,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
白曙还来不及阻止,白义就懵懂地说道:“打虫虫的糖呀。”
“原来是塔儿糖呀!”白三朝恍然大悟。他装作看不到孙子们刚才的眼神交流,朝白金氏问道:“他奶奶,家里还有那打蛔虫的药吗?”
这打蛔虫的药,被孩子们称为塔儿糖,这是因为这种药的形状,是圆锥形,它外边包着一层半透明的纸,有红、白、黄、蓝四种颜色,入嘴即化,吃起来有些沙沙的,味道酸酸甜,是最受孩子欢迎的药。这药,购买起来,也颇为方便,只需拿着学校给的证明和家长的工作证,就可以到城里任何一家药店购买,三分钱一颗。
白金氏想了想,说道:“上次买的,已经被白梅和白昌他们几个吃掉了。”孩子肚子疼,或者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是有必要吃几颗塔儿糖打打蛔虫的。
白三朝哈哈大笑,他拍了拍白曙的小肚皮,“走,爷爷给乖孙买糖打蛔虫去!”
这下子,白金氏可不管那三个脸上还挂着泪痕,哭哭啼啼的孙子、孙女了,她先于白三朝一步,拉住乖孙的手,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乖孙,奶奶带你去买塔儿糖。不跟你爷爷去!”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有些扭曲,但是白家人已经看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
白金氏虽然说是带白曙出去买塔儿糖,但是跟着她出去的,可不止白曙一个。在白金氏这三年有意无意的纵容和教导下,白义、一一、二二跟白曙简直是形影不离,但凡见到白曙的地方,他们基本都会在。
白三朝也不想独自在家里,面对着些个半大小子。这孩子长大了,不好玩儿,还是软萌萌的乖孙省心。所以白三朝留了一句“你们几个好好在家里反省”就背着手,跟在白曙他们后面,出门了。
刘清和石正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跟了上去。白梅这时也不哭了,跟着爷爷奶奶出门,有好吃的,这已经形成了白家孩子们的共识,这时候不跟出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于是乎,白家的大门一关,就像是串串子一般,白家两个老人带着四个小萝卜头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九个中萝卜头,一大伙人一块儿往胡同里的药店走去。
“哟,您家这是集体出门散步呢!”胡同里一个捧着盆子出来倒水的大娘,看到白家这一长串的人,忍不住跟白三朝感叹。她可不敢跟白金氏寒暄,白金氏那张脸看着就令人畏惧,但是白三朝可是胡同里出了名的好脾气。
白三朝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摸着自己短短的胡茬,谦虚地说道:“哪里,这是给我家几个小的去买塔儿糖呢!哎,他们爸妈工作忙,我们两个老的只能多操心操心了。”
老大娘拿着空盆子,羡慕地看着白家这一长串的大小萝卜头,“您这是好福气呢!咱不都说,多子多福吗?您几个孙子个个都是乖巧孝顺的,您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这一片地儿呀,就没有谁家有白家那么多的孩子!
白三朝摸着胡茬,做出一脸愁容状,“您可别看这些孩子现在看着人模人样,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呀!我不求他们孝顺,只求他们能成为有用的人,为国家建设献一份力就好了。”他嘴上虽然那么说,但是心里却万分确定,这些孩子都是好的,以后铁定会是孝顺的。有他和老婆子看着呢,可不能再出一个白鹿莲了!
可巧,那老大娘也想到了白家大闺女,白鹿莲。当年白鹿莲死的时候,抬棺下葬时,她还远远看了一眼呢。那姑娘倒是长得不错,可惜呀,不听老人言!她想到这,心中对白家多子多孙的羡慕就抹平了。也是,孩子虽然多,但是长大之后,是不是好的,还不确定呢!
白三朝根本不知道这街坊邻居对他家的恶意揣测,他此时正得意着呢。即使白启后那混小子搬出去住了,但他这也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不得不这样做,况且,他还把孙子孙女给留在他们跟前尽孝,这也就说明,白家还完整着呢。
白曙他们此时已经到了药店,白金氏把学校证明和家长工作证递给药店店员。
“要多少?”那是一个打扮得挺漂亮的女店员,她看了一眼白金氏出示的学校证明和家长工作证,语气并不是很好地问道。
这个时候的药店店员,可是一个紧俏的工作,工资不低,还是金饭碗,不是谁都能做的。
白金氏没有在意这店员的语气,药店店员,拿的是国家给的工资,基本都是这样牛气哄哄的语气。跟她们气,反而是自找不痛快。
“给我来一块钱的塔儿糖。”白金氏把一块钱放在柜台上。
那店员不满,“没有一块钱的塔儿糖。”
白金氏纳闷,她指了指玻璃柜下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塔儿糖,说道:“那不是吗?”这店员的眼睛难不成糊了屎了?那么多的塔儿糖,竟然说没有?
“三分钱一颗,没有一块钱的!”女店员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白金氏也不快了,她用手敲了敲柜台的玻璃,“这不是吗?你怎么说没有?”
“都说了没有一块钱的塔儿糖,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呀?”女店员没有被白金氏的凶神恶煞吓到,她的声音反而更加大声。
白金氏怒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人民服务的口号,你是不是不知道呀?我看你根本就是缺乏团结人民群众的意识,你得接受再教育才行!”
白金氏这顶大帽子一盖下来,女店员更气了,她的脸一会儿铁青,一会儿怒红,“我都跟你说了,没有一块钱的塔儿糖!”她这话里还有几分委屈。
白曙刚开始怎么都不明白这女店员到底是什么意思,听了一会儿,他的脑子才转过弯来。眼看着这场面就要越演越烈了,白曙赶紧拉住奶奶。
“奶奶,阿姨说的没错,的确没有一块钱的塔儿糖,我们就买三十三颗塔儿糖,一共花了九毛九分。”
塔儿糖三分钱一颗,的确没有一块钱的塔儿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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