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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说 完结+番外 (善尔)


  “你什么时候休班,找个时间来履行我们的约定,我还真挺想知道谁能赢。”到后半句的时候语调带了些调侃的意味。
  约定、约定……这两个字带来的不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西野越来越觉得刺耳。
  拿着手机的手指攥得泛了白,指关节处有干涩的紧绷感,他开口道:“齐屿,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的人似乎没料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下,没说话。
  “不就是有一场架要打吗?随时都可以,打完之后,希望你们不要再找我,你,还有任奔奔。”
  他的声音极度冷硬,跟之前的淡漠还不一样,每个字吐出来都带着锋利的棱角。
  那边没有声音,西野不想再说下去了,直起身想掐断电话。
  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忽然愣住了,几米之外的路灯下,齐屿在那里站着。雪下得大了些,密密地在他身周飘飞,恍如上次见面时最后那个雪中的背影。他也没有打伞,雪落在头发上,便化成了小水珠,在灯光照耀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齐屿挂断了手机,从灯下缓步走来。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仍旧是一片暖煦的温雅。西野移开了视线。
  齐屿先开口了,他指了旁边一家店:“别误会,跟几个朋友在旁边吃饭,正好看到了你。”
  西野指甲掐进了手心,他没说话。他的视线低垂,从齐屿的角度来看,很像不耐烦的姿态。
  齐屿把手机放进兜里,西野在他动作的时候,目光注意到了虎口上方的那道疤,当初伤口有些深,过去了将近一个月那里仍是很明显。
  齐屿看着他垂下的眼睫,脸上的暖意消失了一瞬,又立马重新挂上了,眼里是恰到好处的可惜,说道:“不过一场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的确是我弟弟有错在先,你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西野这才抬起眼看他,齐屿一愣。
  他想,西野一定不知道他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眼神,像浓黑的夜被撕裂出一道口子,即使他固执地不间断地扯了一层又一层的黑暗给补上去盖住,却也挡不住那一点恐慌的溢出。
  齐屿的心里升起一缕疑惑,又有些好奇。
  西野只看那一眼便移开视线,绕过齐屿往前走去,相当于是默认了那个提议。
  齐屿掸掉了肩上落的雪,等西野走出一段距离了,才冲他的背影开口道:“等等。”
  西野停住。
  齐屿露出一个笑,那笑与他以往呈现于人前的不同,带着一股玩味,声音却是一如既往:“我后悔了。”
  他步到西野身前:“明天下午两点你们学校西门见,西里予先生。”


第10章 马戏
  雪竟然一夜没停,地面上、树上、屋顶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西野拉开窗帘,天还未亮透,路灯已经灭了,店铺也都还闭着,反而比深夜显得更加晦暗。雪积得很厚,尚未有人涉足,一整片一整片的灰蓝混着晶白。
  宿舍里的暖气已经停了,再加上只有他一个人住,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热乎气。西野套上一件外套,拉开了阳台门。冷风迫不及待地灌进来,他打了个寒颤,却固执地没有关掉。
  楼下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陆续有几个人出去了,拖着行李箱,在完整的雪地上踩出一条痕迹,像撕裂了白纸的一道墨痕,只会往旁边洇开,再也回不到完整的状态了。
  他今天不想出门,也不想去工作,但还是按照生物钟五点多就起了床,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手机放在桌上,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来点开了之前存的那张照片。
  手机因为长时间待机熄了屏,他没再去动它。
  结束了偶尔去上一下的课程,去除了占据了大部分时间的兼职,这两样剥离了他的生活,他其实什么都没得做。
  没有兴趣,没有朋友,没有想看的书想玩的游戏没有想陪的人,生活里全是虚无。
  一切都没意思。
  但他仍然不想出去。他隐隐地想给那个下午两点的约一个正式的前奏,不是工作之后匆忙的一场赶赴,也不是工作之间的一个插曲,而是用很长时间认真地慢慢等待。
  小时候镇上来了一个马戏团,演两个星期,那段时间周围的小孩子嘴里谈的全都是马戏团里新奇的玩意,有很大的秋千,有旋转的飞车,有凶猛的老虎,有与蟒蛇玩耍的女人。
  他也很想去,却不敢跟西守培说。有一天下午西守培带他去临街的一户人家收购旧物,那家的两个孩子叽叽喳喳说明天下午要去马戏团玩。他听到西守培边往车兜子里装东西边笑着对那俩小孩说,明天你们去的时候叫上我家西野吧。
  那天伴着夕阳回去的时候,他坐在三轮车的侧边上,抓着前方的扶手。西守培弓着身子蹬车,车身随着他的用力一晃一晃的,西野的小脚也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他看着天边那一片温暖绚丽的橙红,好看得泛了黄,想在风里跑一跑跳一跳。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从床头小柜子里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小青蛙图案的衣服,早早地收拾好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门口等,虽然他知道要下午才能去。
  他等过了中午,等过了太阳从头顶转过,慢慢垂了西,风掺上凉气,薄薄的暮色洒下来。他的小青蛙衣服沾到了板凳边上的泥,搓了搓没弄掉反而晕得一片脏污。
  西守培的三轮车链条声由远及近,他跑回了屋里,再也没说过马戏团的事。
  西守培只是随口一说,那两个小孩也只是听过就忘,只有他当了真。
  在最后一天的时候,正好有户离马戏团驻扎地很近的人家要西守培去收东西,西守培带着他去了。他隔得远远地看见了马戏团上方不断闪现的飞车,各种艳丽花哨的摆设,还有门口竖着的牌子上的老虎与蟒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看,也不是那么让人想看,反而有点令他厌恶。
  准备走的时候西守培突然问他,要不要去里面转一转。他摇了摇头,坐到了车上,摆出了想走的架势。西守培把一把散乱的零钱塞到车前的破布包里,在路过马戏团门口的时候,从里面掏出了一张五毛的给西野买了几张小孩都喜欢玩的卡片,还送了一颗糖。
  他捏着那一小沓卡片,回到家放进了床头的小抽屉里,也没再拿出来玩过。
  一切都没意思。
  之前是。
  今天也是。
  之后也是。
  西野一点五十出了宿舍,门口延伸出去的雪地已经被踩得一片泥泞,漆黑的冰水浸湿了旁边的白雪的边缘,结成了肮脏的冰沙,他的脚踩上去,把它们彻底和黑水混成一体。
  宿舍楼离西门很近,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拐出大门,左右两侧是一条隔断的小道,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松柏,即使是冬天仍旧繁茂,这会上面盖了雪,更是显得沉甸甸的,快把小路压实。
  齐屿就站在一棵树下,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衬得一张脸愈发莹白,看见西野,露出一个笑:“来了?”
  西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齐屿,眼神在他身上一扫而过,点了下头不再去看他。西野觉得十分不对劲,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他说不上来,也没办法叫停。
  一根树枝上的雪被风吹掉了几团,砸在雪地上的杳无踪迹再看不出来了,砸进西野的后脖颈的却没那么容易消停,也砸碎了二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齐屿笑起来,过来想替西野拿脖颈里的雪。西野的身子僵了僵,在温热的指尖触到皮肤的一刻打了一个激灵。凉意会让人颤栗,温热对于一个浸透了凉意的人来说,也会烫到针扎般疼痛。
  他躲开齐屿的手,拉开外套的衣链抖了抖,一半抖掉了,另一半要么从衣领里面进到脊背处化了,要么直接化在了脖颈处。
  齐屿毫不在乎他的抗拒,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他的动作,似乎觉得蛮有趣。西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点窘迫。
  齐屿移开了视线,说了一声走吧,便迈开脚步沿着小路往前走去,西野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茂密的树,漫天的雪,周围的喧闹全然被遮挡开来,静谧得能听到雪花落在衣服上的声音,细细小小的。
  这条路今天还没被多少人走过,只有一两行脚印,也已经被覆盖得差不多了。齐屿踏出一道清晰的痕迹,西野走着走着发现他的脚步不经意间竟然和齐屿重合了。他往旁边走了点,重新走出一条新痕迹。
  直到这条长长的小路都快走到尽头了,齐屿也没说停。
  西野停下了脚步:“就在这里不行吗?”
  “这么冷的天我们两个难道穿着羽绒服在雪里滚?”
  今天确实不是一个适合约架的天气,但其实这还能不能算打架,西野已经不知道了,他没有经历过这样奇怪的事情。
  “走吧,快到了。”
  从那条小路出来,再往前走一些,过一个十字路口,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齐屿走进了一家体育馆。西野没有来过这里,也不再问了,只是任由齐屿带着自己往里走,进了一个空旷的练习室,一进门就看见了里面百无聊赖的任奔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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