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风卷着草儿轻飘过来,吹拂上他的面孔。一只鸟在墓碑上停了下来,左看右看了几下又快速地扑扇着翅膀飞走。如果父亲真的给了什么回应的话,那到底是在肯定还是否定呢?
“这就是你的房间?”一楼的小偏房里,林中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
“是,没错,什么都别碰,找完东西我们就走知道了吗?”吴少言把林中里堵到门口,用十足的气势说着。
“知道啦知道啦,快去找!”男人连连点头,将他的身子转过去,催促着。
他们之前待的那个偏厅,让给何必夏和青笙了。不然的话,那个面瘫脸估计要冲过去拉开青笙和希曼夫人。说实话,真的不知道何必夏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那个一看,分明就是在做戏嘛!就算青笙是陆竹笙的克隆,短时间内,怎么可能突然变得那么好!吴少言突然觉得这个何必夏可能是个脑袋里有两百斤水的傻子。
就在林中里快要拉不住面瘫的时候,青笙先一步看到了他们几个,连连摆着手,不让靠近。过了一会,就主动跑来他们待着的偏厅里。
见到青笙后,吴少言吃了一惊。昔日的婴儿肥早就褪尽,二十多岁的青笙看起来更加和竹笙相似。陆教授一直都藏有一张照片,是陆竹笙死前没多久的一张单人照。那时的陆竹笙,应该就是青笙如今这个年龄,因为,现在看看,两人的样子已经完全地重叠在了一起。
“哥……”青笙一看见吴少言,就泪花闪动,扑了过来。之前那个让人觉得成熟的形象也一秒破功,变成了熟悉的样子。
“你、你这毛病怎么还没好?哭什么?多大一个人了还哭?”吴少言把青笙熊抱住他的手拉了下来。
“因为,我好久没见过你了嘛……”青笙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了回去。
“少来这套,先告诉我,你到底跑过来干嘛?萱萱人呢?”刚刚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陆亦萱和塞尔吉奥两人。
“他们两个叫我拖住希曼夫人,然后就不见了……结果,有几个人要和希曼夫人说话,就让我回避了。”青笙一脸困惑的样子,“他们也没告诉我多少东西……”
吴少言有点不信,“不是骗我吧……”现在想想,失忆的时候,还属青笙藏的东西最多,还一脸天真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洋葱,剥了一层还有一层。
“你们要是说完了的话,可以把青笙还给我吗?”在一旁忍了半天的何必夏终于说话了。
就这样,他和林中里几乎是被踢出偏厅的……唉,吴少言在门外晃了半天,才想到陆亦萱有可能回去的地方,只是那个地方,需要门卡才能进入。而自己的房间里,正好有一张门卡。
书本哗啦啦掉到地上,吴少言从柜子上方抬头看去,林中里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做。”
“那这些书是自己长腿掉下来的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完美的笑容,林中里歪头笑着,“是呀~”
“你丫骗谁?!”
吴少言跑过去揪住林中里的衣领,“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组织派来的捣蛋鬼,给你五分钟时间解释一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中里的笑容收了回去,“之前答应我的事,忘记了?”
“我答应过你什……”完了……这家伙是在说之前打赌的事吧,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吴少言把这茬忘了个一干二净。
见他不说话,林中里又开了腔,“看来是记起来了,很好。”男人醇厚的声音腻在他耳边,“我们已经说好了吧……等所有事情结束,就跟我走喔!”
“可……”吴少言刚想开口说话,男人以一吻封住了他的口,“没有可是,这次就算是绑我也会把你绑回去的。”
“你、你丫给我让开!”吴少言的脸又一次红了起来,这分明早就不是第一次接吻,他的心却还是如同往昔一样,快要跳出胸口。
为了掩饰慌张的心跳,他蹲在地上收拾着书本,一个人咕哝着,“真是的,把别人房间搞得这么乱……”
林中里叹了口气,蹲下来和吴少言一起收拾着,随手间拿起他的速写本,被吴少言一把夺了过来。
“那、那个……”完了这是在心虚个什么劲呀!里面又没有那人的脸!
吴少言在心里暗骂着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果然,男人的眼睛眯起,反而对那个本子起了兴趣。
“……你又画我了?”男人揶揄着他。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别瞎说!”这次是真没有,毕竟“罪证”都被他处理掉了。
“嗯?”林中里边笑边靠近吴少言,“你这个反应说出来的话,谁信?”说罢就迅速从他手中抽出了速写本,转过头翻着。
“翻吧翻吧!我说没有就没有!”嘿嘿嘿,还好每次画出来他都有记得撕,不然如果被当面戳穿真的很囧……
林中里的手翻到了一页后停了下来,饶有趣味地盯着吴少言,“我都没有想到,原来你这么想我,差点以为你真是个没心的。”
……虾米?
吴少言也凑了过去,那页纸皱折得很,但还是看得出来,林中里手指的地方,拉奥孔其中一个儿子那神似男人的面容。
“不止这张啊。”林中里把本子往前翻了翻,每隔两三页,他曾经撕去的纸张又被重新粘了回来,有的是完整的男人肖像,有的则是在画其他东西时无意识画成的半成品。
“怎么?想我想到画什么都是我的地步了吗?”
吴少言没有仔细地听男人之后的声音,因为他的体内,突然生出了熊熊怒火。
“呃……陆亦萱……”他低低地吼着那个名字,加快了寻找门卡的动作。
妈的,是谁三年来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把那小孩拉扯大的?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时候怎么都不考虑一下呢!
“找到你了。”
眼前背对着吴少言的女孩身体一僵,半晌,才转了过来。女孩的手上正拿着一袋血包,准备放入冰箱。
“你想干嘛?是想毒死那群人吗?”女孩的手垂了下来,“你以为,毒死了他们,不会有新的人出现吗?”
冷室内,女孩低垂着头,如同冰雕一样。
林中里现在应该在外面牵制着塞尔吉奥吧!也许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的出现,塞尔吉奥看到他俩时,表情很是生动。
这个地方,是储存女孩“有用”血液的血库。这些血液定期会送至各位“蜂后”手中,女孩的想法太简单,以为用青笙牵制希曼夫人,再把血液调包,就可以毁了救世会的上峰。
“就算你污染了这些血,能把他们全部毒死,然后呢?”
“你怎么会……”女孩低头嗫嚅着。
“把芬克斯放出来是你的主意吧?为了不让我进来。”
吴少言走过去拿过陆亦萱手上的血包,“从你故意给我看福克斯博士的信息时,计划就开始了吧?让阿里把我带走,屏蔽我,你好放心大胆地做这些事。那个舞厅里死掉的人,是你让塞尔吉奥杀了的吗?”
“不是!”女孩欲哭的样子看起来很让人心怜。
“不是!但……我害怕,害怕妈妈又要把你怎么样……”陆亦萱大声地反驳着,“……自私……我太自私了。因为见过你和囡囡在一起玩的样子,就想着,要是也有个这样的人陪我该多好。结果……”女孩越说越激动,“是我把你拉进来的……是我害你离开了阿里……总是很后悔很后悔,但是又舍不得放你走……”
“那个舞厅的事情让我清醒了,再让你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被我害死吧……毕竟,我是怪物啊……”
吴少言默默看着眼前不停诉说的陆亦萱,恍惚间,女孩的形象和多年前的自己重叠了。
命运总会这样吗?不停地,不停地,在人短暂的一生中轮回着。
是不是,在给困扰中的人们一些提点?
他走上前拥住努力使眼泪不往下掉的陆亦萱,“你怎么可能是怪物?”
在那无数次清醒的夜晚里,女孩是吴少言愿意存活于世的最后一点羁绊。他无数次地思考着死亡的方式,因为在自己脑中,总觉得此生早已与林中里再无交集的可能——死亡反而会是最接近那人的方式。每每念及此处,女孩的面容总会浮现出来。啊,还不能死。就是这样。
囡囡和陆亦萱,都是让吴少言得以撑过最悲惨的时间,能让他重新遇见林中里的天使。
之前总是放弃得太早太早,以为陪伴就是救赎,就是回报,没想到把女孩逼到如此痛苦的境地。不喜欢的生活,不去过不就行了?想要的东西,去追求看看不就行了?何必拘泥于“不该”、“不能”?哪有那么多“不”?
这世间多少屏障,不过是人的心魔罢了。
吴少言心中那个属于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萱萱,要和我一起走吗?”
女孩的眼泪滴到他的衣服上,逐渐扩散开来,水渍越来越大,一如吴少言心里那个越来越坚定的声音。
第37章 齐心
夕阳西沉,青灰色的石砖上薄薄地涂了一层浅黄,园里花团锦簇,一个身影走过,惊起了不少飞物。麻雀在天上晃荡了几圈后,又重新回到地上,拣食着残存的面包屑。灌木林上方的飞虫仍然不受干扰,继续在空中熙熙攘攘。唯一记得刚刚那场骚乱的也许就只剩下因为惊起的小鸟而从树上落下的黄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