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不是在开玩笑,他现在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而且严重怀疑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向他表白说一辈子喜欢他的贺丞是他的幻觉。
他心里一窝闷火,气势冲冲的转走向厨房,啪的一声把冰箱门关上,盯着贺丞说:“好?我都被带走了,你还叫好?”
贺丞眼疾手快的在他关冰箱门的前一刻把手缩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半袋儿面包,闻言波澜不惊的笑了笑,腾出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懒洋洋的倚在冰箱上,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说:“那我应该做什么?”
贺丞凑的太近了,楚行云又闻道他身上和昨晚如出一辙的沐浴液香和冷檀香,往日贺丞侵入他的私人领地总让他想躲,但是昨天晚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所以楚行云此刻压制住往后闪躲的下意识反应,他记得自己答应过贺丞什么事,就像贺丞对他很认真一样,他同样是认真的,昨天晚上贺丞抱着他在他耳边一遍遍的问他是不是一时冲动,会不会反悔,他都不厌其烦的一一驳回了。
他不是冲动,更不会反悔,他只是太过感动于贺丞的真心,同时羞愧于对贺丞的弥补始终不足,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拒绝贺丞。
昨晚答应贺丞的楚行云很感性,同时也没有失去理性。
因为贺丞对他而言太重要了,重要到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现在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想拥有他生命的另一部分,只要他有,就全给他。
对上贺丞的眼神,楚行云就知道他看出来了,贺丞已经识破了他蹩脚的演技,只是没点破,想看他怎么往下演而已。
发现自己被识破,楚行云反而坦荡了,装作没识破自己已经被他识破,破罐子破摔般顺着他的话往下演:“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
贺丞虽然阅历丰富,但从没和人调过情,但当面对楚行云,这个唤起他爱与欲的男人,他就无师自通了,唇角一勾笑的很是温柔缱慻,说:“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楚行云微微眯起眼睛:“放屁,我都快坐牢了,你还坐视不管。”
“你都不告诉我该做什么,我怎么做?”
“你不清楚你该做什么?”
“不清楚。”
对方坦荡无耻又厚脸皮,楚行云又被他噎住了,一时情急恼羞成怒道:“那你昨天晚上说想跟我两个人守着一栋房子过一辈子的鬼话全是放屁!”
贺丞目色微微一沉,唇角依然挂着笑,轻声慢语道:“你再说‘放屁’,我现在就堵住你的嘴。”说完还欲盖弥彰的低下头往他唇角逼近。
楚行云连忙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偏开头避开他的目光,耳根飘红,连声道:“不说了不说了。”
贺丞脸上笑容一垮,口吻在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刚才还能溺死人,现在都能冷死人,拿着面包从他身边走过来到客厅,无视还在挑龙眼吃的杨开泰,道:“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作为有偿交换,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楚行云见有戏,连忙追过去,揉着耳朵问:“什么条件?”
贺丞瞥他一眼,强硬道:“严格遵守211公约,永远不能推翻,永远不能质疑。”
楚行云莫名其妙:“什么211公约?”
他只听过211工程。
贺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语。
楚行云很快明白了他笑容里的含义,顿时有点血冒三丈,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根,心脏造了烈火烤过一样,从里到外全都焦了。
这个妖孽真是要命,他哆哆嗦嗦的心想,情话修练满级还能这么坦荡厚颜的说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贺丞说的二幺幺,就是两个人、一栋房子、一辈子。
说的人一脸公事公办般的坦荡大方,听的人脸红心跳完全抬不起头。
“同意吗?”
贺丞问。
楚行云头疼似的捂着脸坐到他身边,中间有意被他空出一个人的距离,埋头沉默半晌,清了清喉咙道:“嗯,同意。”
“严格遵守?”
“严格遵守。”
贺丞满意了,眉心一展,笑了一下:“好,那你可以问我问题了。”
楚行云感觉脸上的温度居高不下,很需要用冷水去一去热度,于是站起身道:“傅哥,你来问话。”
说完一路小跑冲向卫生间。
傅亦:……
怎么就怂成这样?
第70章 捕蝶网【38】
对贺丞的审讯终于在今天拉开序幕。
楚行云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似曾相识的心境把他拉回在医院的那天,贺丞被送进急诊室生死悬梁,他在门外忐忑不安,忧虑的等待。
他一直逼问贺丞的真相或将在今天水落石出,也是贺丞一直向他隐瞒的真相,贺丞就像他的引路人,虽然手中没有劈山开道的武器,但是他有一往直前的勇气和胆识,贺丞一路引着他趟过刀山火海,绕开囹吾陷阱,来到四面起火有去无回的深林,最后一次问他:“你确定要进去吗”
是的,楚行云很确定自己将踏进林火之中,只要他点头,为了他劈断后路的贺丞也将和他一起踏入危机四伏火势滔天的丛林。
他明白贺丞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贺丞为了和他站在一起,也变成了一名起义者,如果说他是向权势起义,那么贺丞就是在向自己起义,他并不算伟大,因为他就算起义失败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但是贺丞和他不一样,贺丞拥有代表着一个阶级的权力,财富,和地位,但凡他们的起义失败了,唯一受到侵害的只有贺丞一个。
这些东西贺丞并非想不到,相反,楚行云觉得他太清楚了,贺丞心里一直有一本账,这十几年来他始终在心里勾勾画画,写写算算,衡量账本里盈亏双方的天平,一端是楚行云,一端是他拥有的一切,这些年他不断的往天平一端增加砝码,却丝毫不可撼动楚行云在他心里的重量,一边重如泰山,一边轻如鸿毛,他心里倾向的那一方指向的永远是楚行云。
楚行云对着洗手间镜子看自己的脸,想在自己的脸上找出特别之处,特别到能让贺丞不惜把所有筹码压在他身上,即使落个一无所有的绝境也永不退缩非他不可的地方。
但是他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充其量也就是皮相稍微悦目,但绝不赏心,连杨姝都无法跟他站在一起,可见他的人格里没有一丁点能引人与他长相厮守的闪光点,他固执,强硬,不识好歹不知进退,总是使自己陷入九死一生的险境当中,除了那点不足为人称道的坚持和果敢,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哪一点招人喜欢。
怎么贺丞就……喜欢他。
或许是客厅里三人见他长时间不出来,于是杨开泰叫了他一声:“队长,你没事吧。”
楚行云把哗哗流水的水龙头关上,湿淋淋的双手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走出洗手间回到客厅。
贺丞换了个位置,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杨开泰和傅亦各坐在他左右两侧的长沙发上。
贺丞翘着腿,问他:“你在里面干什么?”
楚行云没搭理他,在杨开泰旁边找了个离他最近的的地方坐下,看着对面的傅亦问:“开始了吗?”
傅亦道:“还是你问吧。”
当着楚行云的面审问贺丞,他总有种小三登堂入室质问正室的感觉,浑身不自在,哪哪都尴尬。
贺丞面前放着一杯白水,楚行云顺手端起来喝了几口,然后把杯子一搁,看着贺丞直取问题中心:“夏星瀚背后的人是谁?”
贺丞早有准备,并且履行了当日在医院,他对楚行云许下 承诺——只要你有能力查到最后,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于是他答道:“应该是,江召南。”
在他口中听到江召南的名字,楚行云虽然早有预感,但是依旧忍不住心凉了片刻,江召南背后的势力太大了,几乎和与贺家相匹敌,江召南的父辈如今仍在党和国家一级领导队伍当中,家族政治建树不亚于贺家四十多年深扎地心的树龄。
“应该?你不确认吗?”
贺丞把他放下的杯子端起来,看了看杯中微恙的水纹,说:“我只是像你一样做出推测,无从确认。”
楚行云紧盯着他:“那你为什么怀疑是江召南。”
贺丞微微往后仰靠进椅背,因为背后还有伤,所以不敢用力,眸子一垂,轻飘飘道:“你不是问过我,孙世斌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吗?当时我告诉你在酒桌上见过他,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是在江召南组的局上。”
原来如此——
楚行云:“还有谁?”
贺丞抬起眼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楚行云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有些耐人寻味,问道:“那个酒局上,还有谁?”
贺丞唇角一抽,避开他的眼睛调整了一下坐姿,在他的逼视下低咳了一声,没什么底气道:“夏星瀚。”
楚行云点点头,笑道:“所以你就把夏星瀚带走了,他才有机会取走你的指纹,真正取走你的指纹的是夏星瀚,不是孙世斌,是吗?”
贺丞终于体会到被一名洞察力敏锐犀利的刑警审问是什么滋味,以前他体会不到,不过是因为内心坦荡,现在他一点都不坦荡,甚至有些心虚,自然就拜倒在楚行云的威喝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