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扫帚的老人在石碑和松树的包围下时隐时现,楚行云朝着他的身影走去,急转一道弯,和老人相对走来。楚行云盯着他,见老人用扫帚挂着编织袋抗在肩上,右臂下夹着一只崭新的篮球,篮球上印着昂贵的“AW”,而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少年薛旻豪之墓。
楚行云和他擦肩而过,站在薛旻豪墓碑前,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他环视一周,在斜后方两道墓碑交错的空隙看到了‘王明远’三个字,以及那束静静的躺在碑前的小白花。
“大爷。”
楚行云忽然叫了一声老人,老人慢悠悠的回过头。
“那些枯萎的花您一般都怎么处理?”
老人一言不发的指了指最后一排墓碑后的松树带,苍老的声音粗粝的像砂石打磨过似的锋利,说:“垃圾沟。”
楚行云跑到松树带前,拨开刺手的松针往里看去,霎时体内血液一凉,浑身的毛孔被冰刺了一般炸开。
他看到一条两米多深的土坑,以及躺在土坑里数不清的已经枯萎干涸的,花朵如豆点繁密的小白花。
袁旭在说谎?不,他没有说谎,他来过墓园无数次,但是他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袁旭陷入了死循环,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一下他的病,运动型癫痫。
第21章 少年之血【20】
与和平大道相邻的江滨大道与和平大道并列为银江市的‘和平地带’。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政治意义特殊,居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所以安保分外严密。许多年都没有发生过罪案,连平常的小偷小摸都很少发生。即使有了,安保人员也有能力把外来入侵者制伏,然后扭送派出所,连警察的影子都很少见。但是这天早晨,和平大道却迎来了几辆不鸣笛的警车。
车辆停在与和平大道一个岔路口之隔的江滨大道南路口,十几名便衣带着白手套分散在道路两旁的林带,花丛和垃圾桶,还有两只警犬从旁协助,从江滨大道南路口开始一寸寸的向东面地毯式搜索过去。
傅亦靠在一辆越野车头,拿着对讲机指挥外围人员搜查:“都细心点,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片刻后,刺啦带响的对讲机里传出杨开泰的声音:“傅队,咱们这样找有用吗,万一嫌疑人把作案工具拿回家了呢,直接去袁旭家里找不行吗?”
傅亦一边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短信,一边回道:“袁家有权有势,搜查令哪有那么容易申请,这种不必要的险,不必冒。”
说罢装起手机对站在他旁边的出租车司机说:“你再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
司机说:“当时那个年轻人在前面两个路口下车,他下车后我的车抛锚了,我就下来修车,修完车我扭头一看,那个年轻人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刚好往左拐了,当时太暗了,拐进那个路口我没看清,应该就在这附近。”
“你修车用了多长时间?”
“十几分钟吧。”
“你确定你看到的人就是下车的人吗?”
“当时半夜,没人,就他一个,我确定。”
“再回忆一下他的外貌特征。”
司机摸着下巴颏说:“男的,不太高,带着帽子和口罩,穿着一件黑色棒球服外套和牛仔裤,看起来挺年轻的。”
“你跟他说话了吗?”
“没有,他很怪,上车后我问他去哪儿,他就向前指。”
“那你注意到他手里有什么吗?或者说,他有没有戴手套?”
“手套?哦,我想起来了,他给钱的时候的确带着手套”
“什么颜色?”
“白色,好像还湿了,水渍挺明显的。”
傅亦拿起对讲机:“各小组注意,目标是一双白色手套。”
正午时分,沉寂了许久的对讲机忽然喧哗起来。
“找到了!”
“傅队,在林带发现一双丢弃的白色手套!”
五十米开外,一名牵着警犬的搜寻人员向他招手,傅亦小跑过去一看,路边的一道矮灌木丛后斜坡上,杨开泰正蹲在落了好几层灰尘和枯枝落叶的乱草上用镊子把一双落灰蒙尘的白手套往证物袋里装。
杨开泰从乱草里夹起一片残损的药片,一脸欣喜的对他说:“不光有手套,还有几片药,回去做个鉴定,就能结案了。”
傅亦脸上的忧愁却没有散去,他退后几步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再往十几米处往右拐是一条巷子,这条巷子把和平大道和海滨大道相连,就像字母“H”中间的那条横线,如果这名神秘的男子真如楚行云判断,作案后为了保险起见不会在案发现场四周丢弃作案工具,而诺亚时代广场对面的公交站的监控拍到他走出广场便搭了一辆出租车,那么他下出租车后一定会找机会丢弃作案工具,此时这个假设显然成立,因为他们顺利的找到了被嫌疑人丢掉的手套和未使用完的药片,但是发现这些东西的地点却有些蹊跷,甚至有些刻意。
银江市第一附属医院门口停车场,楚行云停好车步履匆忙的走向一楼大厅,刚进门就被四面八方分诊台处发出的一声声鬼哭狼嚎哀天怨地灌满了耳朵,医生护士和病人把这片小小天地拥堵的像年关前的菜市场。
他赶到护士站,排在几个男人身后,拿出手机把刚才没来得及接听的未接拨了回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再打一遍,还是没人接。他正焦躁着,就听到前面的人说:“呦,楚队长”
楚行云抬头一看,支队的一个熟人,于是笑道:“贵干呐。”
那人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调几份死亡记录,你呢楚队长?”
“看朋友。”
“要紧事要紧事。”
那人说罢扭头对台后的护士说:“美女,我们同事,你先给他把事儿办了。”
护士很爽快:“行吧,往前来。”
楚行云一边谢他,一边挤到了最前面:“帮我查一下今天早上——”
忙的不可开交的护士把一本记录册推到他面前,翻着一本病例头也不抬的说:“先把名字写下来。”
楚行云没多想,在几个名字下面写下‘贺丞。’两个字,等护士输入电脑查询的时候和熟人寒暄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听到女护士说:“这个人已经宣布死亡了,需要调记录吗?”
楚行云被问懵了,不明所以的反问护士:“你说谁?”
护士点着‘贺丞’两个字,看着他清清楚楚的说:“我说,这个人已经宣布死亡了,需要调死亡记录吗?”
楚行云脑袋里像被丢入一颗闪光弹,眼花失聪了一瞬间,盯着护士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今天早上才因为休克被过来,怎么可能死亡!”
护士比他更不耐烦更气愤:“这个人早就死了!档案上显示他的死亡时间是2002年12月30号。如果你需要他的死亡记录我就帮你调,不需要的话请你不要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楚行云被她一口一个死刺激的几乎丧失理智,拿起记录本重重的拍在她面前:“你看清楚!贺丞!我昨天才见过他,怎么就他妈死在2002年12月30号了!”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拿起本子仔细一看,又看了一眼电脑:“贺丞,贺,贺清?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错名字了,对不起。”
楚行云刚才那平地一声雷的嗓门和他凶神恶煞的态度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赶在保安之前把他从排队的人群里拉出来,他怒火当头,也就没听到护士低声咕哝:“奇怪,明明是一个人。”
肖树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笑着问:“怎么了楚队长?在二楼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贺丞呢?”
“在楼上VIP病房。”
他踏上扶梯,两三步冲上二楼,往楼道尽头的VIP走过去,途中不停的攒拳头。大理石桌面实在坚硬,刚才拍那一下桌子差点把手掌拍断,这会儿他清楚的感觉到手肿了不少。
病房门虚掩着,他一推开门,就见贺丞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的一组单人沙发里,侧对着门口,身旁站着点滴架,搭在椅背的左手手背上插着针头正在打点滴。
贺丞穿着一件暗蓝色衬衫,西装外套被扔在病床上。交叠着长腿,右手撑在扶手上轻轻的拖着下巴,转头望着窗外的绿草坪,和草坪上几个穿着病服追逐玩闹的小孩儿。
“那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儿想和白皮肤的小男孩儿捉迷藏,高个子的男孩儿邀她玩跳绳她拒绝了。白皮肤的小男孩儿却想玩跳绳,所以她加入了。后来高个子男孩儿却嫌她跳得不好碍手碍脚,就和白皮肤小男孩儿捉迷臧去了。”
贺丞低低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门口,静止不动的目光和楚行云对视片刻:“你怎么这幅鬼样子。”
楚行云慢吞吞的把门关上,调整了一下呼吸,把脸上的戾气散干净,干笑着朝他走过去:“我刚从2002年回来救了你一命,信吗?”
贺丞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里一丝起伏都没有,然后又转头看着窗外,说:“无聊。”
楚行云站在他面前,端详着他的脸色问:“休克的原因是什么?过敏还是供氧不足?你当时在哪里?健身房还是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