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她拉上来!”
护栏太低,楚行云不得不用一只手撑在栏杆上,不然很有可能会被落在阳台外,被重力挟持的女人带翻下去。
石海诚迅速回神,伸手抓住王蔷的另一只手,和楚行云两人把她拉了上来。
王蔷刚才在死亡关头走一遭,已经冷静了,等蒙在脑子里的热火褪去,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寻死的蠢事。大小也算死了一回,她瘫坐在阳台地板上,睁着目光涣散的双眼,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石海诚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脸上分不清是喜还是怒,忽然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你没事?你一直都醒着?!”
王蔷被他一抓,才缓过来的几分脸色又跌宕至虚白,迅速站起身迈着还有些虚软的双腿躲在她刚才还试图袭击的警察身后。
楚行云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女人,看出了她并不是惧怕石海诚,而是过于心虚,不敢面对他。
楚行云忽然把她的手拉过去,盯着她手背上暗红色的烫伤痕迹看了片刻,双眼也像着了火般猩红灼热,唇角一掀,露出一丝冷笑:“你不是昨天下午就离开银江了吗?这位坚决不提供姓名的证人女士,我应该叫你石太太,还是王小姐?”
王蔷似乎进入角色太久,已经忘了应该如何开口说话。或者她是在通过沉默的方式试图自救,心里依旧残存着侥幸。
她没有回答楚行云的问话,只是一昧的躲避他锋利的目光,紧紧咬着牙,和他拉扯着自己的右手。
楚行云松开她的手,走向床头拿起那副印有潘洛斯楼梯的相片,然后回到王蔷面前,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像给她的手拷上了手铐般,道:“我现在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请你跟我走一趟。”
从姜伟家里找到的遥控飞机跟着乔师师一起被塞到了吉普车后备箱里,后来跟着她一起经历了那些变故,直到今天才得以重见天日。
遥控飞机里确实装载着摄像头,摄取的录像就储存在内存卡中,里面或许就装载着三名青年的死因。枪击案由东城分局陈智扬负责,尽管证物被乔师师拿到了市局,但是待会儿陈智扬就派人来取,到时候还是得老老实实的交给陈智扬。
乔师师心里有点不舒服,心说老娘差点豁出去一条命就为了这个破录像,到头来还没有资格看了?再说你陈队不是允许我参与调查了吗?身为这桩案子的参与者,我怎么还没有权力看一看自己找到的证物了呢?
她不甘心的找到傅亦,原话复述给他听。
傅亦刚安置好吴涯,彼时正在男士洗手间里洗手。他看着靠在洗手间门口高谈论阔的乔师师,不禁出了一脑门汗。
这里是男洗手间,距离身后的小便池和格子间只有两米之遥,乔师师的嗓音嘹亮清脆,从顶楼砸到一楼都能听个响,她杵在门口不走,傅亦很清楚的听到不远处格子间的一位同胞憋的吭哧吭哧的磨牙声。
“他让你参与调查没错,但是案子总归是他负责,严格来说你应该听他调遣,他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就是了。”
傅亦擦了擦手,然后往洗手间深处走。
乔师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不是啊傅队,楚队派我过去是跟他合作的,我还是听楚队的调遣。而且贺瀛都同意了,枪击案由咱们两家负责,怎么现在我找到的证据,连看一眼的权力都没有了呢?这不公——”
眼瞅着乔师师就要跟着他进格子间,傅亦忍无可忍的转过身,伸出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稍稍用力把她往后推了几步,道:“你想看就看,现在离开男士洗手间。”
“得嘞。”
获得准许后,乔师师一路雀跃的蹦出洗手间。
会议室只有杨开泰一个人在电脑上鼓捣着什么,乔师师走过去把卡递给他,说:“放。”
杨开泰知道傅亦磨不过她,接过储存卡插入电脑,在一排文件列表中寻找十月十八号录制的视频。
乔师师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鬼鬼祟祟的凑在他身边说:“那个死者的男朋友,叫吴涯的,和傅队关系不一般吧?”
杨开泰拖着下巴看着电脑找文件,淡淡道:“你又看出来了?”
经过她一再逼问,杨开泰已经把傅亦离婚的原委跟她说清了。她听完后好一阵唏嘘,连声感慨道,‘傅队这些年真是太不容易了’。当时杨开泰听了垂头一笑,心道,谁容易呢?
“看出来了,傅队特别照顾他。”
杨开泰点点头,道:“嗯,是他前男友。”
乔师师眼睛一瞪,刚要说话,就被他‘嘘’了一声。
“录像调出来了吗?”
傅亦拿着一张纸巾擦着手走进来,径直走到杨开泰身后,弯腰撑着他的椅背,看着电脑屏幕问道。
杨开泰不自觉的坐直了,道:“调出来了。”
说着,他点开日期标注为十月十八号下午四点十八分录制的一段视频。
视频一开始的画面,就是乔师师和刘蒙去过的港口,话音外是三名男青年讨论飞行线路的声音,他们很快达成一致,决定把飞机放飞到停在几艘旧货船附近的空域。
随后,视野被拉远,站在岸边的三名青年入了镜,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遥控飞机平稳的航行在半空中,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如果姜伟手中的遥控器没有失灵,飞机没有忽然失控。失控的飞机一头栽到了一艘货船的甲板上,如果没有这一遭,他们也未必会遭遇灭口的那一劫。
画面一阵剧烈晃动,随着一声裂响,飞机掉落在货船甲板,镜头不偏不倚的刚好对准了货舱。
大约两三分钟后,船身轻微晃动,一个人跳上了船,因为视角太低,只照到了一个男人的双腿。根据这个男人的穿着,乔师师道:“这个人是姜伟。”
姜伟一个人跳上船拿飞机,把飞机拿起来后应了一声同伴的呼喊,高声道:“找到了。”
但是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略有犹豫,然后拿着飞机钻进了有篷布遮挡的货舱。接下来的画面,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不仅是视频中的姜伟,还有观看视频的他们。
货舱里堆满了防水的木箱,都被钉的很死,但是姜伟本身就是船员,所以开箱对他来说没用分毫难度。或许是出于好奇心,或许是出于贪心,他把遥控飞机放到右手边的一摞木箱上,摄像头很巧妙的对准了他。
姜伟用一把扳手很快打开了一只木箱,只见木箱里排满了一只只崭新的手枪。他明显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手枪吓了一跳,匆忙的盖上盖子就想跑,跑了两步想起飞机没拿又连忙返回,但是返回的时候他又忽然犹豫了。他盯着那一箱枪械,面色激动又恐慌,似乎在做什么激烈的心里挣扎。
最终,他没有战胜人的贪欲,他带走了一只手枪和几发子弹,把遥控飞机夹在腋下匆匆跳下船离开。
他本以为自己偷枪偷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却被忘记关闭的飞机里摄像头拍下全程。而且不久之后就败露,遭到捕杀。
与他同行的另外两人虽然毫不知情,但是却被他连累,因为一把丢失的手枪而丧命。
看来这就是枪击案的真相。
视频播放完毕后,杨开泰回头看着傅亦问道:“傅队,我们在姜伟家里找到的那颗子弹,就是从这把枪里打出来的吧?”
傅队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道:“楚行云说的没错,凶手的目的的确是姜伟家中消失的手枪。”
会议室门忽然被敲了两下,傅亦抬眼一看,贺丞站在门口。
“楚行云在哪儿?”
贺丞问。
杨开泰答道:“哦,楚队啊,他好像——”
话没说完,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刹车声。
杨开泰看了一眼窗外,说:“好像回来了。”
楚行云把石海诚和王蔷都带回警局,把他们暂且安置在一楼审讯室,然后小跑冲上三楼,在会议室门口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贺丞。
“你在这儿干什么?”
楚行云皱眉道。
贺丞被他摆了一个臭脸,脸上顿时也有点不好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冷冷道:“我来给你送车,楚警官。”
楚行云现在忙得昏头转向,径直略过他走进会议室,和他擦肩而过的同时还捎带手的拿走了他手里的车钥匙揣进口袋,看着傅亦劈头盖脸的问:“吴涯在哪儿?”
“休息室。”
傅亦道。
“林钰呢?”
“录口供。”
两个涉案人员都在,楚行云稍松了一口气,把从石海诚家里拿来的相片扔到桌子上,弯下腰双手撑着桌面,低头拧着眉沉思了一会儿,眼中似有金雾翻滚,忽然道:“傅哥,全都错了。”
傅亦忙问:“什么错了?”
“知道向我们提供视频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谁?”
“石海诚的妻子,王蔷。”
傅亦一惊:“怎么可能?王蔷不是脑神经受损,失去意识和行动能力了吗?”
楚行云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沉沉道:“虽然她不承认,但是我能确定就是她。刚才在石海诚家里,我发现她就是那个女人后,她还试图袭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