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忽然,楚行云抬起双眸,眼中像是迎来一场飓风吹散障目的迷雾。刹那间,天光大作,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贺丞面色疑惑的看着他:“什么照片?”
楚行云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沉声道:“陈雨南的照片。”
“……你是说,失踪后的陈雨南的照片?”
“嗯,做一个大胆的设想,假如陈静,袁平义,和绑架你们的真凶达成了一种交易,这个交易的内容就是由袁平义代替真凶认罪,摆脱警方的纠缠。真凶开出的条件就是保留陈雨南的生命,并且使陈雨南的生命得以延续,至于可以延续多久,就看陈静能保守三个人之间的秘密多久。”
贺丞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然无法解开袁平义为什么心甘情愿顶罪赴死,陈静为什么不肯说出袁平义无辜,陈雨南还活着的实情。
虽然他的假设能够将所有的谜团冲破,但是没有得到陈静的亲口承认之前,假设仅仅是假设。
如果他做的假设成立,那就说明陈静一直以来和真凶有所联系,或许就是以收取照片的形式获取女儿尚存于世的消息。不然,她‘凭什么’保守秘密?
一想到陈静或许和真凶有联系,楚行云禁不住有些激动,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已经从她口中的只得知了追查真凶的线索。
贺丞脸上的神色即恍惚,又清明,自言自语般道:“也就是说,那几张被动过的夹页中,可能是陈雨南的照片?”
楚行云点头:“有可能。”
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就这样随着长达十三年的谎言抛洒在路上,他们回到江南小镇,这里已达深夜。
楚行云把车停在小区对面的一排商铺前,四下无人的路边。
小区里几栋高楼静静的矗立在宁静的黑夜里,只有寥寥几扇窗户亮着灯,陈静家里的窗口融于夜色之中,看起来安稳又祥和。
“确定不回酒店休息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行。”
楚行云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下眼睑浮现的青乌。
贺丞皮肤白,生活作息规律,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疲惫的很挂相,都熬出了黑眼圈。
“不,我陪你一起等。”
存心逗他似的,楚行云伸手过去摸他的脸,啧啧道:“我们小少爷可是遭罪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贺丞斜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脸上拿下来:“你不也一样。”
楚行云笑:“你跟我比什么?我不是在蹲守嫌疑人就是在抓捕嫌疑人的路上,熬夜是我的正常作息。”
说罢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往前走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他走进店里,深更半夜的几乎没有客人,只有两名上夜班的服务员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
十分钟后,他买了一兜西洋快餐走出店门,顺原路返回。
贺丞长这么大就没吃过比手里这块散发着油腻腻的淀粉香味的红豆派更粗制滥造的食物,他本来就没有胃口吃东西,被油炸食物的热气一熏,更不想吃了,但是楚行云盯着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咬了几口。
楚行云又扔给他一瓶水,两三口吃完手里的汉堡,道:“你睡一会儿,天马上亮了。”
贺丞把吃了一半的红豆派搁下,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叹了口气道:“真累。”
“什么真累?”
“你们警察真累。”
楚行云正在低头翻手机,闻言瞥了他一眼,笑问:“体会到我们的艰辛了?知道心疼我了?”
说着把他搁在驾驶台上的红豆包拿起来:“不吃了?”
贺丞点了点头,以为他要扔到装垃圾的袋子里,却见他一口塞进嘴里,末了又低头翻手机。
贺丞慢悠悠的笑了,嗓音疲惫又低柔:“你活该。”
楚行云‘嗯’?了一声:“我怎么又活该了。”
贺丞温言笑语的往他的痛处戳:“如果当年你把书念的稍微好一些,高考成绩冲出二本线,你现在应该如愿以偿的在盖房子。”
原来在他眼里,建筑师等同于建筑工地盖房子的水泥工。
楚行云被他怼的无话可说,偏偏还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活该’,谁让他当年念书不用心。
不过话说回来,贺丞貌似摆脱了袁喜江给他留下的阴霾,现在都有心情取笑他了。
楚行云咽下嘴里甜的发腻的红豆,又喝了几口水,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说:“你还是睡觉吧。”
贺丞倾身朝他凑过去,笑着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天亮了叫我。”
说完回到座位坐好,闭上了眼睛。
今天一整天都奔波在路上,现在才得暇兼顾被他撩在银江的烂摊子。
他嘱咐过傅亦和乔师师,案情有进展要立刻告诉他,但是很奇怪,今天一整天他的手机都很安静。他们几个拉了一个群,群里也很安静。
楚行云往贺丞安睡的脸上看了一眼,然后打开车门放缓了动静下了车。
在人行道边上坐下,他给傅亦拨了一通电话,响了很久几乎快自动挂断时才被接通。
“楚队。”
杨开泰一出声,楚行云听出他语气焦急,声调哽咽,忙问:“怎么了?傅队呢?”
“傅队受伤了,现在被送到医院了。”
第111章 一级谋杀【35】
那边杨开泰避开乱哄哄的大堂中乱哄哄的分诊台,在安全通道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楚行云略一追问,就知道了适才结束的惊心动魄。
傅亦在得知周渠良是工程承包方后,立刻第一时间联系周渠良让他停止工程队的施工,结果连周渠良都不知道十月份的工程为何此时忽然启动,当即联系层层下级帮助警方传达指令。
但是讯息传达需要时间,当工程队被勒令阻止时,第二轮爆破已经响起,恰好赶到现场的刑警们险些被撕破天幕的爆破声震聋。
两次爆破后的弃尸现场一片狼藉,铁轨隧道被炸的残缺不堪,碎石滚滚而落。在场的刑警,包括傅亦和杨开泰均不由分说的钻进还未被碎石挡路的涵洞中操着手电筒四处寻找方雨的尸体。
周渠良得讯后迅速派了两辆挖掘车帮助警方清理碎石,但是爆破面积太广,铁轨线路太长,在层层落石之中找一个或许已经被深埋地下的女孩儿的尸体,任务相当艰巨。
两组外勤一直从前半夜搜到后半夜,才在警犬的协助下在第三轮爆破点安置的涵洞中的一角发现方雨的尸体。
女孩儿着实已经死了,被丢弃在潮湿阴暗的角落,满面青白,尸身僵硬,浑身散发着内脏腐化的气味,歃血食髓的生物遍布她年轻的躯体。
傅亦指挥几名刑警把方雨抬出涵洞,刑警们刚把方雨从地下解救出来,傅亦就被如骤雨般滚落的石块封在了涵洞中,隧道全面坍塌。
经过搜救队长达两个小时的搜救,傅亦才被解救。
他很幸运,一块三角石板替他挡住了其他落石,身上脆弱的部位没有遭受撞击,右腿被尖锐的棱角化了一道,血流如注。
“伤到骨头了吗?”
楚行云坐在路边,垂着头用力握了握布满汗水的右手,声音低沉的问。
“应该没有,现在正在输血。”
和他说了那么多话,杨开泰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还不忘向他汇报好消息:“楚队,我们找到方雨了。”
楚行云沉默着,丝毫高兴不起来,因为他需要为傅亦的遇险和受伤承担一部分责任。如果他没有擅离职守跑到偏僻的南方寻找另一桩真相,那么此时躺在医院里的人或许就是他。
沉默良久,楚行云暗黑且阴沉的双眸紧盯着地面,道:“嗯,看好覃骁,我回去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把他带走。”
“我明白,你什么时候回来?”
杨开泰忍不住问。
“……明天,最迟明天晚上。”
“嗯嗯,楚队我不跟你说了,傅队好像在叫我。”
挂了电话,楚行云想再给乔师师打一个,但是手机电量过低,低到已经拨不出电话,于是他想回到车上充电。
也就是起身的一瞬间,他注意到对面小区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轿车里无人,而小区大门旁终日不关的侧门此时正微微摇晃。
他心脏一沉,连忙抬头去看小区内的3号单元楼,陈静家里的窗户已经亮了——
他当机立断的选择没有叫醒贺丞,揣起手机只身一人朝街道对面跑了过去。
漆黑的楼道里感应灯随着他匆忙的脚步自动亮起,他来到陈静家门前,远远就看到防盗门大开着,而房门紧闭。
楚行云敲了两下门,里面很快传出年轻男人的声音:“谁?”
“物业,楼下说你们家漏水。”
男人说:“你搞错了,漏水的不是我们家。”
楚行云沉着脸退后两步,抬腿就踹:“警察,开门!”
再无人应他。
还好这里的房子年头已久,房门失修,在他踹的第三下房门终于开了。
室内亮着灯,但是楚行云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警惕的往客厅扫视一圈,然后迈开步子走进玄关。
像是有所预料般,他抬起手臂挡住藏在左侧门口后的男人挥下的砍刀,然后曲起右臂以肘击向对方的脖子,左手顺着他的小臂摸到手腕轻而易举的卸了他的兵器,随后抬起膝盖往他的胸骨上狠狠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