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眯眯眼闪了闪,好像流露出了一丝轻蔑。
他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排,便收回目光坐了下去。
他惯常坐在最后一排最靠左的位置,今天也是如此。
坐下后,他在心里回味了一番纪律和宋不羁找他问话的过程,把他自己和警方之间的对话一句一句回忆过去,觉得没任何问题。不过有问题,也不怕。
他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不过这笑一闪而逝,谁也没有捕捉到。下一秒崔成又是那个崔成了,不说不动就自带三分笑,面善得像是烂好人。
崔成住在这辆车唯一经过的一个居民区。
这是一个城中村,房子的年龄大概有二三十了,即使这些年重新装修了门面,但也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岁月感,以及与隔壁高楼大厦的格格不入。
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在花城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
崔成在小区门口碰到个阿婆,阿婆亲切地拉住他,同他唠了唠家常,说自己的大孙子考上现在的大学,都是他当年补习的功劳啊,等小孙子上了高中,也让他父母送去崔成那补习。
崔成谦虚地应了几声,便熟练地脱了身,告别了阿婆,往自己住的那栋走去。
路上又碰到几个阿公阿婆。他们似乎跟崔成都很熟,纷纷和蔼地同他打招呼,有的也会聊上几句。崔成也就停下,没丝毫不耐,脸上的笑意不减。
等他回到自己家,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放下公文包,摸了摸自己像皮球一般的肚子——饿了。
冰箱里有昨晚吃剩的菜,电饭煲里有昨晚煮多了的饭。他直接把它们重新加了热,也不在意有没有变味,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
这样就算解决了晚饭。
对他来说,吃什么不重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把碗筷随意地往水龙头下一冲,就搁到了一边晾着,也不管一口碗的边缘还沾着一颗米粒。
他例行公事一般吃了饭洗了碗,然后擦干净了手,小心地拿出一部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便接通。
电话接通的瞬间,崔成的神情突然就严肃了许多。虽然他看上去还是带着笑的,但是这笑中带了明显的恭敬。
“老板。”他说。
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崔成便应了声“是”,然后把他和纪律以及宋不羁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那人。
崔成说得十分详细,连宋不羁小心打量他的小动作都讲得一清二楚。
崔成:“他在观察我,我感觉很明显,他从头到尾都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感觉这个人不简单。”
崔成:“对,宋不羁,不是纪律。纪律就像您说的,敏锐迫人,不好对付。但我觉得那个宋不羁,也不好对付。”
崔成:“他看上去不起眼,挺弱,但……老板,你知道我是学理的,教数学,也说不来具体的形容词……但那人,给我的感觉不是那么简单。”
崔成:“卢他们也都和他接触过,但是并没有说宋不羁如何如何,这我知道。但是,老板,五个人里,我对人的感觉把握是最敏锐最准确的。而且卢他们都太过自大。”
崔成:“刘文韬临死前和这个叫宋不羁的接触过。而且当时卢浩才的子弹是射向宋不羁的,但是刘文韬突然从车里出来,挡在了俩人之间,子弹这才射中了他。老板,您想想,刘文韬这样的人,会做出不要命的事吗?他的研究可还没做完。”
崔成:“老板您也和宋不羁接触过,您感觉他……”
崔成:“您放心,我预计接下来宋不羁还会来找我。我会好好探探他的。”
崔成:“是,还有一人,我不会放过他的。”
崔成挂了电话,又把电话仔细地收了起来。
接着,他进了浴室,洗澡。洗完澡后,就直接睡了。
此时才晚上刚过八点。
纪律还在市局加班,宋不羁还在纪律办公室刷手机。
而两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家,宋不羁对纪律说,他想去会会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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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齐天被纪律叫进了办公室。
纪律满脸都写着“严肃”两个大字,谢齐天神情也跟着一凛,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问:“纪队,出什么事了?”
不会跳楼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纪律:“这周末,如果我不在宋不羁身边,你暗中跟着他,如果看到他神色有异,直接把他带回来。”
谢齐天心里顿时震惊得像是被塞了圆鼓鼓的气球,他克制了表情,说:“纪队你是怀疑……宋顾问是内鬼?”
纪律:“……”
纪律没有说得很详细,只说宋不羁这周末要去听崔成的课,但是他担心崔成有问题,会对宋不羁不利,但是又不便打草惊蛇,就只能暗中盯着。
谢齐天松了口气,刚才听纪律说了那么一句话,他以为纪律的一腔真心错付了人……咳了一声,谢齐天问道:“宋顾问怀疑崔成吗?”
纪律:“昨晚会上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崔成作为三名死者目前唯一的交点,不可能不可疑。”
谢齐天点了下头,接下了暗中保护宋不羁的任务。
对于林云翔、颜子秋和马锦博三人的父母过往二十年经历的调查还在进行。时间久远,警察们一时半刻也无法调查完全。
纪律看了目前为止警察们调查来的资料,既没发现他们的经历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也没发现他们的生活轨迹有什么交集。
二十年前,林云翔的父母还在农村,一年后才一起来到了花城打工,次年林云翔出生。他们从一开始的给别人打工,到后来在花城一个景区卖所谓的旅游纪念品,卖了几年赚出了首付的钱,便在花城买了房,直到现在。
生活经历一目了然,直得很。
颜子秋的父亲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母亲做月嫂,他们最大的希望便是自己女儿大学毕业后考个公务员,进入体制内,有一份体面而稳定的工作。
——女儿是公务员啊,说出去多有面子。
——这样子以后找的对象也能是公职人员了呢。
颜子秋父母的这些想法,警察们随便去找他们的邻居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据说颜父颜母经常挂在嘴边说。
二十年前颜父颜母刚结婚,他们是一起在一个厂子里工作的同事。之后直到厂子倒闭,他们才换了工作。换的几份工作都很寻常,而且资料太少,也看不出什么。
马锦博的母亲马晓燕从政,从基层开始,一路升上来,直到前两年当了花城的市长。至于他的父亲,最初在司法部门工作,后来辞职,做起了律师,和侯一笙是同行。
他们的履历干净又整齐,积极又正能量,和无数在底层挣扎的民众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摘自百度百科。
第112章
然而就在第二天,俞晓楠把一张报纸拍到了纪律桌上,说:“林云翔的父亲改过名。”
改过名这个事情不稀奇,他们在调查最初就知道了。
但是——
报纸是一份十三年前的报纸,纪律注意到报纸上方的日期——2005年6月10日。
俞晓楠伸手往报纸上的一角按了按——
这是一篇关于交通肇事事件的报道。
纪律扫了一眼,发现大概说的是无辜路人被撞伤,肇事者逃逸。
这种时候俞晓楠显然不会拿一份无关紧要的报道来,纪律拿起报纸,仔细看了起来。
报道中说2005年6月10日那一天下午,电闪雷鸣,视线极差,一辆车在一个路口撞到了一个打着伞回家的路人。之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查看,但是不一会儿就匆匆上了车,车子呼啸而去。
但是那个下来查看的人不小心,落下了一个护身符。这个护身符上有一个名字——灵强。
那被撞的路人后来被送到医院后,才发现已经怀孕两个月,但经过这一场车祸,不幸流掉了。
而肇事的车辆和当时车上的人,逃逸无踪。
“灵强,”俞晓楠说,“林云翔的父亲改名前就叫林灵强,而记录显示,他是在2005年7月8日改的名。纪队,你不觉得这事儿太巧了吗?”
当时花城叫“灵强”的人有多少他们不知道,但是在发生这么一件交通肇事事件后去改了名……不得不令人怀疑。
“我问了他,当年为什么改名,他说当时他做生意不太顺,就去请教了个大师,大师说他五行缺金,建议他改个名字,于是就改成了现在这个,林鑫。”俞晓楠冷笑一声,“还说什么大师果然是大师,改了名之后他们的生意果然好起来了,还问要不要把大师的徒弟介绍给我,说什么得了大师的真传灵验得很……”
纪律看着报纸上这篇报道里唯一一张照片,沉思了会儿,说:“车上这四个人当年一直没找到?”
虽然2005年的监控摄像不如现在的清晰,再加上下雨天光线极差,监控只拍下了一张模糊的背影,但仔细看,仍能分辨出里面车子里面坐着四个人。
“没有,我找到这一份报纸就先拿回来给你看了。”俞晓楠说,“夏哥还在图书馆翻当年的其他报纸。网上我简单地搜了下,没有这个事件相关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