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而泽 (徐丹瑛)

　　裴泽阳突然想起来什么，直起身子凑过来：“六月底你就工作一年了吧？”
　　“嗯，怎么了？”
　　“有一周年假，我们出去玩儿？”
　　裴泽阳神采奕奕，万分期待姜润的答案。
　　姜润很冷淡：“新官上任就请年假真的好吗？”
　　“好啊！”裴泽阳扔了鸡翅擦擦手，“夏天不出去玩儿啥时候出去玩儿？秋天忙，冬天冷，你还愿意出去？”
　　姜润摇摇头：“有了年假我就回家陪我妈，不想出去乱走。”
　　裴泽阳头疼，眼前这人怎么还像个高中生乖宝宝什么都不开窍呢！
　　得了，不去就不去，总不见得把要回家探亲的人拉着去，这也不厚道啊。
　　“不去也行，那你得给我准备个生日礼物，六月五号，记得吧？”裴泽阳贼兮兮地看着细皮嫩肉的姜润，像个老妖精觊觎着唐僧肉。
　　姜润这都听不出来那就有鬼了，不管裴泽阳让他跟他出去玩儿也好，干什么别的也好，来来去去不就那么点事儿么……
　　裴泽阳再怎么热切也没有用，姜润不喜欢。连今天在车里，也是勉勉强强，而且之所以那么顺从地就做了，是因为拒绝过裴泽阳太多次，不好意思再拒绝。
　　脑子一热，姜润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日子，五号是周四，正好是一周中最忙的日子，也许加个班能逃过。
　　“提前给也行。”
　　裴泽阳笑眯眯地提醒。
　　姜润重新把目光定位在电视里根本看不懂的球赛上，进了个球，他附和着喊了一声“耶！”
　　裴泽阳手肘撑在身后沙发上，从背后看着姜润佯装热情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暖烘烘。姜润是一个美好而可爱的男孩子，拥有他，甚至会有点过意不去。自己配得到姜润吗？
　　一向天下无双的裴泽阳，遇到了真爱，竟然有些怯步。
　　……
　　在一科室的最后几天，姜润忙着跟进一个来自缅甸的男装单子，从面料到颜色选了很多天才找到合适的工厂，因为这批衣服造型和材质都很稀有，他不得不从头到尾跟进。生产商最迟交货日期是六月四号，由于服装的特殊性，三月份签约的时候就给了比较宽裕的时间，谁知六月一号他收到消息说生产工厂着火，机器停产，交货日期要延迟一周。
　　焦头烂额地打了半天电话，也没得到任何一个能按时交货的承诺。姜润急了，收拾东西就要往厂商那里赶。这批货是他一人盯的，若是除了差错，那就是大几百万的损失。
　　“急着去哪儿？”
　　坐在斜对面的裴泽阳问。
　　姜润的心切写在脸上：“要去一下工厂，缅甸的单子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工厂着火了交不了货。”
　　裴泽阳二话不说翻出车钥匙，推到姜润桌上：“开我的车去，路上小心。”
　　办公室里人都看着，不免引起底下人窃窃私语，有些离得近的不敢说，只能掏出手机你一条我一条地议论。
　　“不是有公家车吗？”
　　“到底是科长自己人，待遇也是不一样滴。”
　　“我怎么觉得裴科长看姜科员的眼神有点……”
　　“对对对，肉麻兮兮的。”
　　大家心里早就有了疑问，刚刚裴泽阳那么一表现，就更引起关注。二人的关系，绝对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啊。
　　姜润避开别人的目光，默默拿了钥匙出门，心里想着，裴泽阳如果能低调一点，他一定会更喜欢他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一趟工厂跑下来一无所获，剩下唯一的方法就是跟缅甸的甲方商量，看是否能拖延一段时间。但是缅甸商人一向说一不二，按照合同办事，姜润试着发了几封邮件过去，对方没给什么情面。
　　八百万的合同，要毁在天灾人祸手里了，姜润很沮丧，之前看到过那么多人出现过这种临时状况，今天自己亲自遇到，才知道有多绝望。
　　“他们不肯宽裕期限？”
　　裴泽阳暗地里询问姜润相关情况。
　　姜润实在说不出口现在的状况，这是他跟得最差的一个单子。说出去，是他要升职了，所以才漫不经心，他已经猜测到外面会说得多难听。
　　“我再试试看。”
　　“别试了，给点违约金打发算了。”
　　“合同里写超期赔30%！这么大数额怎么可能！”
　　裴泽阳从字里行间能体会到姜润此时此刻的心情，那孩子一向平稳冷静，不到万不得已连感叹号都不会乱用。
　　“本来上个礼拜我就应该去验货催单的，因为忙，因为抱着侥幸心理，就没去，现在没几天甲方就要派人来码头取货了……”
　　裴泽阳安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的单子我会负责，除了我，还有整个公司负责。这次事情不是你的错，是代工厂没有做好防火措施，赔钱不用我们赔。”
　　“但扯上官司也很麻烦，而且还会少了很多客户，你知道，缅甸人都是一条心的。”
　　裴泽阳把手机往桌上一丢，他向姜润摇摇头，让他不要再想这件事情。然后带着Teresa去隔壁开会，姜润坐在座位发愁，他也有需要别人给擦屁股的一天……
　　天色渐黑，办公室职员们陆续下班走人，会议室还亮着灯，偶尔传来裴泽阳模糊不清的严厉嗓音。姜润忧心忡忡地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裴泽阳他们还没出来。
　　他过去敲敲门，裴泽阳过来开了条门缝，表情不太好，说：“你先回去吧。”
　　“我想知道结果……”
　　“听话，先回去。”
　　姜润透过门缝看到Teresa有些丧气地低着头坐在里面，心情变得更加低沉。
　　裴泽阳干脆走出来，两手拍拍姜润的肩膀：“信我一回行不行？我也没那么弱鸡啊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回去吧！听科长的话，你可以下班了。”
　　裴泽阳坚持让姜润走，姜润只好走。回到办公室把零散的衣服挂到衣架上，面料册子也都整理归位，最后慢吞吞关灯离开的时候，已经九点半。这个时间点，没有车，城市很陌生。
　　十点半，裴泽阳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死气沉沉的停车场，姜润站在他的车边。
　　“怎么还没走？不是让你早走了吗？”责怪又心疼的语气。
　　姜润局促地握着公文包：“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姜润开了车锁坐上副驾驶：“正好我困了，你开车吧，去我家。”
　　“哦。”
　　他其实是默认的，等裴泽阳等到这么晚，再花时间回家是不太可能的。不过现在住哪儿也根本不是一件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单子！
　　“你说说你，瞎担心什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能吗？”
　　裴泽阳把冷气开到最大对着吹，一边颇为狂妄地质问姜润。
　　“对方怎么说？”
　　“老缅甸答应了，再给半个月。”裴泽阳又打了个大哈欠，被冷风吹着，脸上的疲惫不见少。
　　姜润心一松：“真的？开了什么条件？”
　　“下次合作给他们最高利润。”
　　裴泽阳说得轻飘飘，但实际上这样的承诺并不能代表公司，而只能代表他自己，若是细算，就是裴泽阳自作主张。但即使这样，也没人会挑他的疏漏，因为在外人眼里，裴泽阳是远腾的继承人，大不了再做一单不赚钱的生意，就当攒人脉，年收几百亿的公司，不缺这区区小几百万的利润。
　　“这样……不好吧……”姜润也有顾虑。
　　“那你觉得怎么样好？直接挑起三方矛盾？”裴泽阳叹了口气：“钱老板跟我们合作也很多年了，这次单子量大，他也接下来了，工厂高速运转着了火也不是我们能预料的，说实话，他就不亏吗？”
　　姜润无话可说。在周旋和圆滑方面，他的确不如裴泽阳，毕竟裴泽阳工作已经多年。
　　“我们少赚点，老钱也少赚点，老缅甸多赚点，就当保留了一个客户。以后还有再合作的机会。就算不符合规定，也得选择最优的方法去做，规定是死的。”裴泽阳笑了，“咱们要使劲往上爬，做能制定规定的人。”
　　这不是姜润第一次感受到裴泽阳的野心，随着6月5日的临近，他一天比一天强烈地感受到裴泽阳的野心。蓬勃且积极，充满干劲。姜润觉得自己好傻，一直把裴泽阳当成草包一样的人，实际上那只是他的外表。真正的能力是不能让人看透的，那叫城府，那叫心机。
　　“回去给我做个奶昔，我给老外打电话打得嗓子都痛了，你知道缅甸人英语多烂吗，哎呀我去，平时收发邮件还以为他们英语多好呢，八成是翻译器翻的。”
　　裴泽阳一边吐槽着，心情也就放松了下来，降下车窗点上一根烟，那烟头就像飞速滑过的路灯一样半明半暗。姜润忽然觉得踏实，跟着他这样的人一路往前走的话。
　　回了家，姜润按照裴泽阳的要求，亲手做了两杯芒果奶昔，裴泽阳咕咚咕咚喝完一杯，又觊觎着姜润手里的。
　　姜润坐在阳台上吹风，洗完澡乘凉，那风像刮过心里似的惬意。
　　裴泽阳本来不太喜欢阳台的，觉得喧嚣，但不知怎么的，姜润喜欢，他也就喜欢上了这里。有的时候一个人，也会在阳台上站一会儿，喝一罐啤酒，回味着第一次和姜润在这里亲吻的样子。这里变成了一个有情怀有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