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砸门的背景音中,石故渊不紧不慢地叫来保姆,问:“这屋钥匙呢?”
拿到钥匙,郑稚初趁着石故渊转身锁门的空荡,终于捅开条缝,四根手指头掐着门沿破口大骂:“石故渊老子操你妈——”
石故渊挑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说:“松手。”
郑稚初一愣:“什么?”
石故渊说:“怕夹着你。”
可能是这四个字说得太温柔,郑稚初晕晕乎乎的脑袋像升了天,几乎是下意识听从了指挥;他看到石故渊冲他漂漂亮亮地一笑,然后这个笑脸就消失在了冰冷冷的门板之后。
郑稚初被关门声惊醒,门锁咔嚓两声,将他严严实实困在了屋里。
郑稚初气得对着门板连踢带踹:“石故渊我操你妈,敢他妈跟老子玩美人计——”
观看过全场的保姆虽然觉得郑稚初言辞不当,但因为场面失控,心情惴惴不安,所以没有多嘴;石故渊把钥匙交还给保姆,说:“等我开车走了,再放他出来。”
保姆期期艾艾地应下,石故渊头也没回,扬长而去。
郑稚初在被放出来的第一时间奔出家门,被喷了一鼻子灰;他在尾气缭绕中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地嚎叫:“石——故——渊——!!!”
车内的石故渊听不到郑稚初情真意切的呐喊,等车子驶进大道,他给池羽家打去电话,是池晓瑜接的,软软糯糯的声音问他:“喂,你是谁呀?”
石故渊笑着反问:“你是谁呀?”
池晓瑜兴奋地叫起来:“石叔叔!”
石故渊说:“干嘛呢?”
池晓瑜说:“爸爸要带我去公园玩,石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石故渊说:“这就回去了,你们是在家等我,还是我去公园找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顺便把菜买了。”
池晓瑜说:“我要吃糖醋——”
后俩字儿像远行的火车的鸣笛,拐个弯渐行渐远,稚嫩的童声换成了青年轻柔的嗓音:“故渊?”
石故渊说:“嗯,我在路上,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们是怎么着?在家等我?”
池羽看了眼脚边眼巴巴看着他的女儿,说:“我们在家等你,吃完晚饭,一起去公园散步吧。”
石故渊“嗯”了一声,融融暖意涌上心头,不觉笑着说:“那晚上我做糖醋排骨。”
“别买太多了,她你还不知道,只要是排骨,盆有多大,胃有多大,吃起来没完。”
石故渊说:“孩子嘛,小馋猫。我掂量着买吧,那一会儿见。”
挂下电话,石故渊买了菜回家。吃饭的当口,池羽斟酌着说:“故渊,那个,我看了下排班,等晓瑜放假,我正好能休个一星期……”
石故渊端着碗,很认真地听他说话。
池羽喝口水润润嗓子,他有些紧张,错拿了池晓瑜的杯子,冰凉的果汁下肚,反而逼出了一手心的汗,浸到杯壁上,留下个津津的手印。
“……迪士尼就算了,太远了,麻烦还贵,不如就在周边转转……”
“好啊。”
石故渊笑起来,他不知道短短一下午池羽经历了怎样的天人交战,他也不会去问;过程都是为结果服务,目的达到了,过程并不重要。
这是郑中天教会他的商场守则,感情也是双向付出和双向索取的利益关系,在石故渊看来,这条守则同样适用。
想通就好。
石故渊顺心顺意,顺风顺水,察觉到池羽的不自在,便放他一个人静坐,探头去问池晓瑜:“放暑假我和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池羽看了他一眼。
池晓瑜吐出块骨头,愉快地说:“去找辛巴玩吗?”
“你现在太小了,等你再长大一点儿才能去找他玩,我们去看大海怎么样?或者去爬山?”
池晓瑜问:“为什么?”
池羽插嘴说:“因为狮子最喜欢吃小孩子。”
池晓瑜叼着一块新排骨,眨巴眨巴眼睛,咧嘴哭了。
石故渊埋怨说:“你吓她干什么?”
池羽有些傻眼,说:“很吓人吗?”
“你不是小孩儿,不吃你你当然不怕。”
池晓瑜哭着,还不忘把排骨含嘴里,怕掉下去。石故渊放下筷子,抱池晓瑜去卧室,一边回头说:“去把碗洗了。”
池羽无奈,又哭笑不得;收拾了碗筷,他在厨房喊了一嗓子:“还要不要去公园?”
卧室里石故渊低头问怀里咬骨头咬上瘾的池晓瑜:“把骨头吐出来,”他伸手放到池晓瑜嘴边,“吐出来,吐我手里,好,乖——去不去公园?”
池晓瑜摇摇头,说:“那我们暑假去哪儿啊?”
池羽擦干了手,也来到卧室,听到问话,抬头看向石故渊,让他做决定。
石故渊说:“去海边就去周水市,不过你们从高崎来的,看海都看腻了吧?”
池羽说:“我随意,你们定。”
池晓瑜把鼻涕眼泪都抹到了石故渊衣服上,用带着哭腔的小奶音说:“我要去和彭彭和丁满玩,他们不吃我,辛巴也不会吃我了,”说着扬起小脸,泪眼八嚓地喊口号,“Hakuna Matata!”
石故渊说:“他们在非洲,比迪士尼还远。”
“非洲在哪儿啊?”
石故渊琢磨着改天给池晓瑜买一套《十万个为什么》,池羽抱来地球仪,给池晓瑜指了下方位,说:“在这儿呢,太远了,等你长大再带你去。”
池晓瑜很不开心,过了没两秒钟,她抽抽鼻子说:“好了,我长大了。”
两位家长哑然无语,池羽说:“此事容后再议,走吧,下楼溜达溜达,消消食,”想了想,对池晓瑜说,“给你买棒棒糖吃。”
池晓瑜立刻开心起来,她树袋熊似的挂在石故渊这棵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上不肯下来,说:“石叔叔,今天晚上你不要走啊,散完步也不要走啊,一直一直不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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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石故渊带妹妹去看刚装修好的城东别墅。别墅打的高举架,刷的大白,一股刺鼻的油漆味还没散干净。石故沨在鼻子前边扇风边说:“哥,瞅一眼行了,等味儿散了咱再来吧。”
石故渊就像个窝藏无数珍宝的巨龙,想把拥有的一切完全展示给心尖尖上的人。他在二楼楼梯口朝石故沨招招手,说:“上来。”
石故沨跑了上去。别墅三楼是个大平层,装了落地窗,石故沨慢慢走到窗边,发出了感叹:这栋别墅依山傍水,视野开阔,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脚底反射出阳光的温度;极目处,是一汪湖水,绿如翡翠,嵌在成荫的绿树里,盖上蓝天和白云。
石故渊说:“怎么样,这个练功房是不是比租来的好多了?”
石故沨扑过去,一把搂住她哥,往脸上重重亲了两口:“哥,我爱死你了!”
石故渊笑着躲开,说:“好了,多大了。”
石故沨笑嘻嘻地说:“哥,我才订婚,你就这么大手笔,那我结婚你是不是要送我个岛了?”
石故渊板着脸说:“看你表现吧。”
“你别装了,”石故沨戳着她哥的脸,“笑一笑,笑一笑嘛!”
“别闹。”
“我才没闹!”
石故渊瞪了瞪眼睛,石故沨收敛了一些,然后趁她哥不备,一个助跑蹦上了石故渊的背。
可怜石故渊一把老腰,垫了垫妹妹的分量,他缓口气说:“你就折腾我吧,我死了你就消停了。”
石故沨嘻嘻哈哈地说:“那可不行,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要小岛去?”
“自力更生。”
石故沨捶了下手底单薄的肩胛骨,说:“我回来的时候,你还说养我一辈子呢,才几天呀,就变卦了?”
石故渊说:“是啊,才几天啊,就嫁人了。”
石故渊背着妹妹,一步步下到一楼;石故沨把下巴搭在石故渊的肩上,说:“我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哥,你呢?”
石故渊答非所问:“以前背你,你才那么大点儿,还没到我的腰,跟小鱼儿差不多,像背个小猫似的,背着你跑都不费劲儿,现在倒是挺有分量了。”
石故沨说:“诶呀,你老啦。”
“可不是,我老了。”
“我瞎说的,”石故沨说,“你哪儿老啊,我让威廉猜你年纪,他说你二十九,就比我大一岁。”
石故渊不屑地说:“那是他们老外显老,十六像二十六,二十六像三十六。”
石故沨哈哈大笑,说:“那正好,威廉比我小,看上去却比我大。”
“嗯。”石故渊说着,有些气喘,放下石故沨说,“好了,自己走。”
石故沨看石故渊喘气费劲,脸都憋红了,担心地问:“哥,你没事儿吧?喷雾带了没有?”
石故渊咳嗽两声,摆摆手说:“没事儿,下回别让我背了,找威廉去。”
石故沨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找来一箱装修时给师傅们批的矿泉水,打开盯着石故渊喝下,她忽然问:“哥,这几天你都没回家住,你去哪儿了?”
石故渊若无其事地说:“小初病了,去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