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的呼吸很轻,那环搂在莫老爷肩头的双手,却稍稍地抓紧了莫老爷的衣袍。
但是,秦卿的心里,却有无数的声音在重复:言之,对不起,对不起……
秦卿做出这种事,确实对不起莫言之。
所以,秦卿心中无比自责,同时亦充满了愧疚。
这夜过去,已是秦卿在莫言之房中逗留的第七日,待还未满十日之前莫老爷便将秦卿送回了住处。
可莫老爷并未离开秦卿所住的雅苑,而是在秦卿住处又待多了好几日。
直到莫夫人祈福归来,莫老爷才离开秦卿这处。
莫老爷走后,秦卿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莫老爷与秦卿独处这些日子里,秦卿内心矛盾交战,但莫老爷强势之中带着几许温柔,令秦卿实在是难以招架。
秦卿的身上虽残留着莫老爷留下的印记,但由始至终莫老爷都未弄伤过他。
自然不会有见血之事的出现。
之后几日,秦卿便以体虚抱恙、水土不服为名,不再前去前堂或是楼阁与莫夫人莫老爷共餐。
莫夫人倒是亲自来探望过秦卿数次。
这日天干,无风止雪,秦卿所住的别院中,站着两排端着各种补膳、汤点、糕点的丫鬟。
厢房内,莫夫人吩咐丫鬟陆续入屋,将端盘内的补品摆放好。
“你身体不适便不必起身,坐在床榻内休息便是,今日我让膳房炖了些补身的汤点,口味都比较清淡,应该合你口味。”
莫夫人轻浅宜人的悦耳嗓音,自外厢徐徐传入纱帘之隔的内卧。
内卧前,高大的圈形拱门内,净色的纱帘轻垂而下,缦纱轻逸,无透其中。
床榻前,那层轻羽幔帐,将床榻上的情况,掩得严严实实。
“有劳莫夫人了,前次送来的补品都十分合口味,要你时常往我这处奔波,实在是劳烦你了。”
秦卿的声线柔和,嗓音温软,满载轻平之礼。
然而,床榻内——
秦卿身后垫着柔软的锦枕,正半靠在床榻上休息,柔软的锦被与貂毯盖在腰间。
他身上穿着色调清新的轻绒内衫,虚掩的胸前能隐约看到淡淡的红色印记。
他的手边,摆放着一卷,竹片略薄的竹简。
这份竹简,是莫老爷三日前拿来给秦卿的,其中内容秦卿都已阅览过。
竹简之上,文字鲜少。
竹上画图颇多,卷中记载男人产子之事。
由于典籍是刻画之作,秦卿略懂卷中之意。
古籍中的记载,与莫老爷所言相符。
“不劳烦,言之离府前交代过府里上下好好照顾你,我这个做娘亲,也自是要做好表率。”莫夫人微垂着眼帘,缓缓地入座桌前。
言谈间,语气温和,平易亲近。
莫夫人金瑶碧玉加身,华美的金裳外雍着丰软的狐裘短裘,下摆水云纹增添富丽之气。
华摆晕散及地,锦靴鞋头微露。
那盘起的精美发髻有金钗玉饰妆点,妆容精致的容颜美艳依旧。
莫夫人每次来都会领着不少丫鬟,更会给秦卿来带各种上等的补品,极为周到贴心。
此刻,在旁站候的丫鬟,恭敬地上前为莫夫人斟茶。
“既然莫夫人有此兴致,那秦卿亦不多做叨扰劝说,莫夫人自便即是。” 秦卿礼貌的给予回应,语气轻和,缓缓谦谦。
“你不必如此见外,最近沈姑娘没来府上,我亦是闷得慌,过来坐坐也好解解闷。”莫夫人慢条斯理地端过茶杯,端庄得体、气态万千的浅饮清茶。
那纤长的手指白净如玉,妖细的指甲涂着鲜艳欲滴的艳红蔻丹。
莫夫人手中所端的茶杯,花纹细致、金纹勾勒出繁复的图纹,衬显得其皇贵之气更胜。
“言之此次外出已有半月,不知他何时会归?” 秦卿轻声浅言间,眼底平静之色稍有隐隐波动。
虽是隔着纱帘,但外厢之人仍是能听清其声。
“他离府时未说何时会归,只说要带沈姑娘去西洲游玩,顺道去找一个孩子。”莫夫人嗓音愈发的轻低,说到最后几近无声。
那美艳的容颜之上,略微浮现出纠结之色。
仿佛此言是被人逼着说的违心之言。
而丫鬟们听闻此言之后,都面面相关地低下头。
秦卿沉默了片刻,才轻似无声地开口道:“那位沈姑娘,便是莫公子将来的夫人吗?”
轻缓的言语,平静无波澜。
但悄然间,他已进退得体地更改了对莫言之的称呼。
莫夫人手指轻颤地放下了手中茶杯,缓缓地从袖中拿出金丝凤帕,浅浅地拭去了唇上沾染的茶水。
“今日时下也不早了,我过两日再来探望你,你无需想太多,若是觉得闷了便到院子里转转。”
莫夫人保持镇定的言毕,便平从地起身准备离去。
隔着数层厚厚的床帘,秦卿亦是无法瞧见此刻莫夫人那隐含泪光的美眸。
莫夫人面露惆怅,眉宇间透着感伤。
似因秦卿的坦然而为其心疼。
秦卿并未追问,只是靠坐在床榻内,眸色微垂地缓言轻语道:“莫夫人慢走。”
既然莫夫人无透露之意,他也不宜多问。
以免失了分寸。
待莫夫人脚步声远去后,秦卿才缓缓地闭合双眸,轻轻地将头依在软枕上歇息。
只是,心中却多了几分难言的苦涩。
数日后,秦卿身上残留的痕迹依旧清晰,为了快些消除印记,他只好到侧苑的山泉阁里浸泡温泉。
泉池中调配过药引,可活气养血,亦能补气养精。
这晚,深夜寂静无人时,鹅毛轻雪徐徐洒落,池边烟雾缭绕,烛火幽幽轻晃。
秦卿站在偌大的屏风前,慢条斯理地系着雪绒外袍。
此刻,苑外有数位提着灯笼的护院,正巡府经过此处……
“你们都听说了没有,这回可是出大事了,鬼面将军被敌军追捕围剿,现下已堕崖身亡了。”护院压低了嗓音悄声谈论。
“鬼面将军这回出事可是伤透了老百姓的心,近日上街之人全都素衣出行,还有不少人聚集在衙门前为将军哀悼。”
另一位提灯的护院,略带伤感的感叹英雄气短。
“宫里这回也给将军大办了白事,丧礼办得风风光光,过些日子还要为将军风光大葬。”
“哎,圣上已答应休战,并割让数里地界给外族,这回真是收复不成,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说不是,鬼面将军生前义薄云天,到死时却落得被野狗分食的下场,真是凄惨。”
“据说找到将军时,尸体都不完整。”
护院们三三两两的小声叹言,且倍感惋惜的议论着鬼面之死。
但凡有些英雄气节之人,都对鬼面心存敬重之意。
毕竟鬼面曾为天下造福,镇压边境,稳定江山……
护院们的言辞句句都令秦卿心惊不已,待护院们走远之后秦卿才缓缓地步出了别院。
鬼面死了……
秦卿睫毛轻震,眸中神色略有不稳。
夜风吹动其轻绒帽沿,雪绒轻然地晃动。
那皮毛丰软的华美披风,以及那自帽中泄出的发丝,都悠然地随风轻舞。
余辉的长廊上,烛火昏黄。
壁烛幽光投影其身,散落满地飘渺殷红之色。
屋檐下,被风摇曳灯笼,已数盏被熄灭,飘罗轻烟散尽光华。
他心事重重地缓步前行,心中尽是仿佛回响着先前护院们之言——
“将军生前义薄云天,死时却落得被野狗分食的下场……”
……
“死时却落得被野狗分食的下场……”
……
“被野狗分食……”
……
这一遍一遍,一声一声的话语,缭绕在秦卿耳畔,沉淀在秦卿心底。
不知不觉间,秦卿却皱起了眉头。
原本以为听到鬼面的任何消息,也不会再及其心中任何的情绪。
可真正听到鬼面的死讯时,他还是未能控制住不稳的心绪。
虽然他们再遇之后鬼面对他做了一些难堪之事,但是数年前鬼面对他的维护与相助,他始终都记得。
如今人已忘,过往的一切也便自然随风而逝。
秦卿独步而行,却在不经意间错失方向。
待秦卿看清楚眼前陌生景色时,他已不知自己正身在何处。
四周夜雾纷起迷茫,寒花满苑的院落中幽香怡人。
百花交错的艳色间,秦卿一抹清影孤立在飘渺风雪之中。
他缓步踏出,雪绒靴踩着稀松的雪地,发出清脆的沙沙声,穿过了阁苑来到一处池畔,正逢迷途间,前方有灯笼光影自雪雾中而来。
“这鬼天气太冷了,往年这时都入春了,今年怕是应了将军含冤战死之情,才这般风雪不止。”
茫茫雪雾中,脚步声临近的同时,亦有两人交谈之声响起。
“真是作孽,今日太子被废,说是数月前假传圣旨,隐瞒边洲疫情妄杀了百姓,太子欺瞒圣上罪无可恕,朝中许多大臣都被此事给牵连。”
“幸亏当初下旨的时候,莫府不曾参与,否则现下我们府里也要被一并牵连。”
两位护院身裹厚厚长袄,头戴皮毛松软的兽裘帽,手里各自提着灯笼,一边巡视着府邸的情况,一边稀松平常的谈论着近来事变。
若非从护院这里听闻府外情况,他竟不知短短时日,外面的变化竟是这般惊天动地。
秦卿很少问及世事,自是不知太子何时而立,更不曾听说太子之事。
他只从莫言之口中得知,老皇帝曾经下令屠杀疫地百姓之事。
当初,秦卿知晓屠镇此事时,对此虽是有些看法,但也不便在莫言之面前表现出对圣意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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