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等蝉蝉泡好了给他抹上去啊,有点臭的。”
说着顾奶奶用看向纪青蝉:
“蝉蝉马上让宝宝给你抹中药啊,味道不好闻的,但是好得快,你觉得臭就喷点花露水。”
说完,姑奶奶又从环保袋掏了瓶花露水递给纪青蝉。
纪青蝉眼里透着郑重和听话,乖乖地点头。
等奶奶下楼了,陆深才把牛皮纸打开闻了一下,皱了下眉道:
“其实没多臭,我奶奶真夸张。”
纪青蝉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刚刚奶奶弯着腰蹲在那里给纪青蝉一点一点放中药,手上是岁月留下枯皱的痕迹纹路,他盯着那一桶深褐色的水道:
“你奶奶真好。”
第21章
这餐晚饭是纪青蝉有史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餐,顾奶奶看纪青蝉清瘦的身板,不停给他添饭添菜,还都是最有营养、最长肉的菜。
到最后是陆深及时阻止,奶奶才没再把甜点给纪青蝉端上来。
纪青蝉吃完饭就打算洗澡,陆深给他找了个防水的袋子裹住半条腿,却依旧站在纪青蝉房间里不走。
纪青蝉坐在那里:
“我洗澡了。”
陆深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欲言又止,纪青蝉抿了下嘴:
“你可以出去了。”
语气里含着满满的对陆深的驱逐,陆深有些不甘心的咬牙:
“不需要我帮你吗?你一个人可以?”
纪青蝉点头:
“可以的。”
“我家浴室瓷砖很滑,给你的拖鞋也不是防滑的。”
纪青蝉低头看自己脚上的拖鞋:
“那我光脚好了。”
“光脚打了泡沫更滑。”
纪青蝉皱了下眉:
“那怎么办?”
“我帮你吧。”
陆深似乎把这句话憋了好久,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舒畅了,纪青蝉拧眉:
“那你在这里等我吧,我不方便的话叫你。”
陆深赶紧点头,这比一开始直接把他赶出门已经好很多了。
陆深在纪青蝉房间的沙发上坐定,纪青蝉的动作却迟钝了起来,他眼里裹着纠结和忧患,突然抬起头看陆深:
“你上次...是不是看到我身上的疤了?”
陆深整个人一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的点了点头,点完头他立刻意识到纪青蝉在纠结什么,恼于自己没有考虑全面,他立刻起身:
“我出去吧,你有事按铃,浴室里有铃的。”
他一定不想在自己面前脱衣服,既然他不想告诉自己,陆深也不愿意去揭开让纪青蝉那么痛苦的伤疤,即使陆深非常非常想要知道。
“不用了。”
纪青蝉突然轻声道,正往门口走的陆深停了步子,神情不知不觉就紧张起来。他看到纪青蝉伸手捏住T恤的两个衣角,迅速脱了衣服。
现在那道疤比上次在慌乱情况下更让陆深觉得触目惊心,从锁骨以下,顺着胸口,一直延伸到纪青蝉的小腹以下,像一条蛇缠附在纪青蝉的身上,疤痕大概有两根手指那么粗,还有缝针留下的针口,排列的整齐有序,针口的疤林立在疤痕两边,像卫兵。
从上次之后,陆深就明白了,纪青蝉为什么从不在自己面前脱衣服、从不参加游泳课、洗澡的时候为什么永远锁着门,甚至包括在最初,他让关明勋教他篮球,为什么穿的是足球服,而不是篮球背心。
纪青蝉侧过身子把衣服放到床上,陆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他看到纪青蝉背上,也蜿蜒着这样一条长长的疤痕,比正面的那条还要长,直接延伸到了纪青蝉的裤缝间。
正面和背面的两道疤,恰好呈反方向,就好像在纪青蝉身上打了一个巨大的叉。
陆深倒抽了一口气,纪青蝉转过身神色平静的看他,动了动嘴角,声音云淡风轻的:
“吓到你了?”
陆深想开口却找不到话说,他眼神里满满的凝重和心疼,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短短六个字却有些发抖:
“怎么会,这样的?”
纪青蝉抿嘴笑了一下:
“我洗完澡跟你说吧。”
陆深站在原地不动,看着纪青蝉带着两道可怕的伤痕走进浴室关上了门,心中的震撼和难受久久不能平息,他长久地站在那里,一直等到纪青蝉出来。纪青蝉是裹了浴袍出来的,出来后他先解开了腿上的束缚坐上了床,很自然地靠在床头盯着依旧站着的陆深,问:
“你不用坐下吗?”
陆深连忙坐在了床尾,如果仔细看的话,纪青蝉的眼角染了点红,浅色眸子里透着演出来的自然,像是控制着指尖的发抖,脱了浴袍,再次把那两道从未见过人的疤痕展示在陆深面前。
纪青蝉的指尖因为洗完澡有些粉粉的,他伸出拇指和食指,丈量了从锁骨以下十五厘米的疤痕长度,低头道:
“这一块,是被匕首划的。”
他抬头看陆深专注又难受的神情,不管他,继续从十五厘米处丈量到小腹的疤痕尾端,声音比刚刚小了些:
“这一块,是手术刀划的。”
纪青蝉抬起头,裹上浴袍,盯着陆深眸子里浓浓的沉重,鼓了鼓嘴:
“背后也是,上面一小部分是匕首划的,下面是手术刀。”
“喂,你说话呀。”
纪青蝉有些好笑的看着似乎是呆了的陆深,陆深抬起头看他,纪青蝉十分无所谓地盯着陆深笑,陆深盯着纪青蝉,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发麻,缓不过来。
“疼吗?”
陆深轻轻问,纪青蝉安静了两秒想了想:
“现在不疼了,当时也不疼,就是麻药失效的时候疼,疼了一两个月吧。”
纪青蝉的手在被窝里慢慢握紧,他控制着自己语气的平静和表情的正常,竭力将自己显得云淡风轻。
他看到陆深眉头皱了皱,说:
“你哭了。”
纪青蝉眨了两下眼睛,眼里确实有些湿,他弯了弯嘴唇,像是化解凝重氛围一样调侃:
“因为那时候真的很疼啊。”
陆深看到纪青蝉眼角红了个透,眼里是滑不下来的眼泪,把淡色的眸子包裹在里面,显得遥远又珍贵。
陆深眉头皱得很紧,他从床尾站起来走过去,纪青蝉盯着越来越近的陆深,直到他坐在了自己身边,然后用力将自己抱在了怀里。
原来纪青蝉是在发抖的,他整个人都细细地在发着抖,陆深把他抱在怀里才发现。
纪青蝉没有把陆深推开,两秒后,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掉了下来,落在了陆深肩膀上。
陆深贴着纪青蝉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很快很快,他又把人搂得紧了些:
“你说,我听着。”
纪青蝉顿了顿:
“这样有点喘不过气。”
他感觉到陆深抱着自己的力度松了松,纪青蝉把下巴搁在陆深肩膀上,叹了口气:
“这是我十岁的时候受的伤。”
第22章
纪青蝉和孤儿院里一部分孩子的情况不同,很多孩子对父母家长都有些微的记忆,纪青蝉没有,他是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秦院长捡到了。
他被捡到的时候院长推测出生不过五个月,但孤儿院资金紧张,所以纪青蝉从小没喝过奶粉,都是靠着米糊一点一点长大,所以他比同龄的、甚至有些比他年纪还小的孩子都要瘦小。
随着小蝉儿的渐渐成长,他的生活里只有孤儿院、秦阿姨、和一群刚来这里天天哭闹的小孩子。
小蝉儿在孤儿院因为秦院长的偏爱和自己的老资历,很快成为了大哥,听他话的他罩着,不听他话的他会给他们教训。
他发现很多孩子会陆陆续续被领养,他问过秦妈妈为什么,他觉得孤儿院挺好的,直到他看到一个动画片叫做大耳朵图图。
小蝉儿觉得特别新鲜,一个小朋友居然有两个大人陪着,有时候还会有爷爷奶奶,他不理解这样的世界,但每次到看动画片的时间都看得聚精会神,他觉得图图好幸福。
小蝉儿在孤儿院有个好朋友叫葛南秧,秧秧和蝉儿不一样,他是被妈妈丢在商场里,那时候都三岁了,会讲话记得名字,所以他来孤儿院的时候有自己的名字,小名秧秧,大名葛南秧。
葛南秧比蝉儿小一岁,但比他高一点,不过胆子很小,每次吃东西都要蝉儿帮他抢。
小蝉儿愿意和葛南秧玩是因为葛南秧经常和他说他爸爸妈妈的故事。
葛南秧说自己家住在一个小区里,在五层楼。
葛南秧说自己上过一个奶奶办的托儿所,妈妈早上八点送他去,晚上八点接他回家。
葛南秧说他养过一只小狗叫虾米,奶牛色的。
葛南秧说他见过两次自己的外婆,外婆老给他糖吃,吃得他牙疼。
葛南秧说……
久而久之,葛南秧也发现了讨好小蝉儿的方法,就是把家里以前的事告诉他,蝉儿对这些很感兴趣。
可是在葛南秧五岁那年,他被一个大哥哥领养了,那个大哥哥长得很好看,是有一次秧秧做噩梦之后,偷偷跑出去找妈妈,捡到秧秧的人。
那个大哥哥其实不想领养秧秧的,但小蝉儿看得出来秧秧很喜欢他,他也陪秧秧玩,对他很好,所以纪青蝉小大人似的“要求”大哥哥收养秧秧,把秧秧说得特别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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