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测试 (Glowing)

　　自那天起他有了自由、朋友，今天以后，这些触手可及的东西，又将不复存在。
　　如果他跟居骁表白的话，对方一定会把他当成变态。
　　不但不可能当朋友，反而会被避之不及吧？
　　蒋昭竹是居骁的舅舅，如果居骁讨厌他，那么蒋昭竹对他的关心，还会存在吗？
　　又如果班上其他人知道他跟居骁表白，渐渐开始融洽的同学关系，一定会回到从前，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像从前一样，所有人都不跟他说话。
　　假如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好，那也就算了。偏偏在他看到了一点点光芒时，上帝又关上了他的门。
　　一整个上午，祝星晨都半趴在桌子上。
　　不只曲橙她们频频回头，连居骁都觉得哪里不对，到中午问他：“怎么了？吃饭吗？”
　　祝星晨摇摇头，不敢看居骁：“不用了。”
　　居骁皱了皱眉，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过了十分钟，居骁拎着两个一次性饭盒上来。
　　班上除了趴在桌上的祝星晨，只有两三个家里送饭的同学在座位上吃东西。
　　居骁把带上来的饭菜放在桌上，分了祝星晨一双筷子，简单说：“吃吧。下午我帮你跟蒋昭竹请假。”
　　祝星晨沉默地接过碗筷，胃口不好，菜色又清淡，吃了一点便吃不下了。
　　居骁看了他一眼，把他的剩菜倒进自己碗里，问：“我把钥匙给你，你先去睡吧。你今天睡床。我过一会儿再去。”
　　祝星晨张了张嘴，喉头哽了一下，想要开口拒绝，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居骁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看他们，把手放到祝星晨额头上，问：“发烧了？还有哪不舒服？”
　　祝星晨往后躲了躲居骁的手，别开脸，小声说：“真的没什么。”
　　居骁皱着眉看他，祝星晨一抬头对上居骁的目光，终于抖着声音说：“你……放学以后有没有空？”
　　居骁点点头。
　　祝星晨停了一会才开口：“你能不能放学以后在停车棚等我？”
　　说完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不等居骁回答，就站起来要往外走。
　　却被居骁伸手拉住了。
　　居骁仰头看他：“可以。”
　　祝星晨看着居骁沉静的眼神，怔住了，原来他坐着看起来也还是很高很高。
　　居骁把钥匙塞到他手里，说：“你一个人去吧，我今天就不打扰你睡觉了。放学见。”
　　祝星晨握着钥匙，终于还是依言去了那间宿舍。
　　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祝星晨大着胆子躺到了那张单人床上。
　　磨毛的床单被套睡起来果然非常柔软温暖。
　　祝星晨紧紧裹着被子，生怕眼泪弄脏了居骁的枕头，拿外套垫着，把满脸泪水都蹭到了袖子上。
　　祝星晨哭了一会儿，才慢慢睡着。
　　睡着的祝星晨不知道的是，有人轻轻打开了房门，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又在床头坐了一阵子。
　　祝星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还有半小时，就到了跟居骁约好的时间。
　　祝星晨收拾好床铺，发了会儿呆，又环顾一遍宿舍里的陈设，想要把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深深印在脑子里。
　　快到时间了，他才慢吞吞锁了门往外走。
　　离得远远的，祝星晨就看到停车棚里居骁挺拔的背影。
　　能上这所学校的大多家境不错，每到放学时间学校门口都停满了豪车，校门口站的一大半都是家里的司机保姆，家长反而不多。而家境一般的优等生，大多都接受了学校的免费住宿安排，两人一间环境舒适，四人共用一个浴室，还配了公共自习室。停车棚更多是一个象征性便利设施，除了祝星晨，几乎没什么人天天骑车上下学。
　　今天的停车棚也没几辆车，除了祝星晨的旧车，只有一辆金黄色死飞停在角落里，车头装着一台Go Pro，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
　　居骁就站在这辆车旁边，看着慢慢走近的祝星晨，一脸探寻。
　　祝星晨先拿出居骁的钥匙，还给他，说：“谢谢你的钥匙和宿舍。不过我以后不能去了。”
　　居骁低头看他，祝星晨一直不肯抬头跟他对视。
　　居骁见祝星晨没有接着说话的意思，问：“为什么？”
　　祝星晨深吸一口气，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口，又闭上嘴。
　　居骁追问：“怎么了？”
　　祝星晨豁了出去，说：“因为我喜欢你。”
　　居骁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祝星晨抬头，直直望着居骁的眼睛，说：“我喜欢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说完祝星晨微微松了口气，亲眼看到居骁一向镇定的表情碎裂出震惊、疑惑，转开目光，低头想：美梦能做一个星期，已经足够了。不想看居骁的脸，忍着眼泪，去推自己的车。
　　居骁一把按住他自行车的龙头，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扯了过来。
　　仔细看了看祝星晨泛红的眼眶，居骁说：“好。”


第六章 发热
　　祝星晨呆住了。
　　居骁见他没反应，又说了一遍：“我说好。”
　　祝星晨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又以为居骁会错了意，问：“好什么？”
　　居骁回答：“做你男朋友。”
　　祝星晨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连眨眼都忘了，盯着居骁，看他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居骁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摸向他额头：“我觉得你发烧了。”伸手把祝星晨的手从龙头上拿开，推着祝星晨的车，“你跟着我。”
　　走出两步，看祝星晨还傻站在原地，又退回去，取下他肩膀上的书包，吊在一边肩膀上。又拉住祝星晨手腕，把他带得往前小跑了两步。
　　祝星晨挣开了，说：“我自己会走。”
　　虽然完全搞不清现在什么状况，但他的书包和车都在居骁那，只能跟着居骁大步前进。
　　居骁回头看了气喘吁吁的祝星晨一眼，忽然放慢了脚步，等他赶上来，说：“今天我送你回家。”
　　走到校门口，居骁冲一个站姿笔挺的人影举了举手，那人小跑步过来，接过祝星晨的车，就要推走。
　　祝星晨这才反应过来，按住自己的车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人停住，望向居骁，等他的指示。
　　居骁很坚持：“你在发烧。自己骑车不安全。”
　　祝星晨只来得及“诶”了一声，司机模样的人不等他明确反对，直接把车推走，放进一辆奥迪车的后备箱。
　　祝星晨只好跟着居骁坐进后座。
　　司机也坐进来，问：“需要去买药吗？”
　　居骁说：“送他回去的路上买吧。”
　　司机找祝星晨问了地址，一路无话。
　　路过一间药房的时候，司机主动靠边停了，下去买药。
　　车上只剩居骁和祝星晨两个人，祝星晨尴尬极了，但仍想问清楚：“居骁你是什么意思？”
　　又怕没说明白，不等居骁回答，小声补了一句：“男朋友什么的……”
　　说完这话，祝星晨脸上热得厉害，紧张得手脚都颤抖起来。
　　居骁平静地望着他：“字面意思。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希望你，每天、每时、每刻、每秒，都和我在一起。”顿了顿，“或者至少除你在家以外的时候。”
　　祝星晨又一次傻了。
　　等司机拿了药上车，再次发动起来，祝星晨才慢慢回过神来，臊得晕头转向，终于十分肯定自己发烧了。
　　汽车缓缓开入祝星晨家的小别墅区，到家门口以后，居骁也跟着他下车了。
　　司机帮忙拎着药，又取出自行车，站在一边。
　　祝星晨疑惑了一下：居骁这是要进去的意思？
　　想了想，毕竟不好拒绝，便没有掏钥匙直接开门，按了按自家门铃。
　　过了一会儿，赵筱茜满面讶容地从屋子里跑出来，用遥控器打开电子制动的栅栏院门，跑上前来招呼道：“是星星的同学吗？”
　　居骁听到这个称呼，脸上的表情起伏了一下，似乎想笑，但还是一脸严肃地回答：“阿姨好。我是居骁，祝星晨的同桌。”
　　接着又接过司机手里的药递上去：“祝星晨今天发烧了，我送他回来。”
　　赵筱茜又是怜惜又是责备地摸了摸祝星晨的脑袋：“哎呀你这孩子，不舒服怎么不早点打电话叫我去接你？”
　　祝星晨被两个人用谈论小孩子的口气挂在嘴边，觉得有点尴尬，低着头谁也不看。
　　赵筱茜又转向居骁：“谢谢你啦。快进来坐坐，吃了饭再走吧。”
　　居骁摇头说：“不用了阿姨，我家里人等我吃饭。请问自行车放哪里？我帮他把车停好。”
　　赵筱茜客套了几句说不用，居骁还是坚持帮着把车推进车库里，又把祝星晨的书包交给赵筱茜，这才告辞。
　　祝星晨注意到，对着长辈的时候，居骁的话似乎会多一点，达到正常人的水平。
　　赵筱茜推推祝星晨说：“还不快跟人家说谢谢？”
　　祝星晨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对居骁说：“谢谢你。”
　　居骁说：“没事。这是我的责任。”又凑近摸了摸他额头，“有事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