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如若有致命机括的话,盗墓者未必能下到这么深,这个盗洞大约也便不会存在了。
拍摄结束,日光也昏暗得几乎看不清路。剧组收拾好装备,跌跌撞撞下了山,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迫不及待要回到民宿冲洗干净了。
暮色弥漫开来,整个村落渐渐归于沉寂。
夜半时分,李云巍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睡不踏实。
他扭开床头灯,略显苦恼地交叉着双臂思忖。
果然,还是应该去查探一番,如若内里当真存在危险,也好提前做出应对。
只是……
没有装备,没有帮手,甚而至于连罗盘也不曾准备,就这样赤手空拳下墓涉险,确定是正确的选择吗?
片刻后,李云巍翻开本子撕下几张纸,开始在上面仔细描画。
在是否叫着尚思媛一起去这件事上面,李云巍始终犹豫不决,在尚思媛房间门口徘徊了很久。
想到近段时间由于公司安排的部分工作出现变动,她也忙得够呛,形容枯槁得明显。让她强打起精神陪同自己摸黑上山,李云巍有些于心不忍。
从民宿走出去的一瞬间,李云巍被午夜极端的寒冷冻了个哆嗦。他攥紧叠在衣兜中的那些纸张,咬咬牙冲进浓墨一般的漆黑里。
李云巍离开后不久,民宿的门又被轻轻打开。王唯探出头东张西望,然后朝着李云巍的方向追了上去,王木在其后紧紧跟随着。
“你来干嘛?”王唯不满地小声抱怨道。
“那你来干嘛?”王木反问。王唯瞪他一眼,懒得理,加快了脚步。
“喂,你慢点啊,这黑灯瞎火的,摔了怎么办?”王木急急地提醒着,因为刺骨的冷而有些瑟瑟发抖。民宿的厕所在房间之外,王木小解完回去的路上看见王唯鬼鬼祟祟趴着墙角,似乎打算跟踪不知为何深夜外出的李云巍。王木担心王唯的安全,来不及回屋取外套便跟过去。
“关你什么事?!”王唯心情烦躁不已。
“学长他这是要去哪儿啊?”王木吸了吸鼻子,疑惑地自语道。
王唯听见了,但是没有作声。察觉到李云巍出了房间时,王唯便疑窦丛生,如今更是谜团重重。原以为李云巍要避人耳目私会江一鹤,如此看来又似乎不是,若想要弄清楚他的目的,也只能紧随其后一探究竟了。
“咦?这里不是……”王木诧异地停下来,盯着李云巍消失身影的坑洞。
李云巍跳下软梯,点燃蜡烛,柔黄的光线照亮了静寂无声的甬道。道具组为之后的拍摄工作而搭设的滑轨沿着墙脚蔓延开去,尽头停着简易的推车。而被烛光逼退的黑暗,聚拢在了更远的地方。
他缓慢走入深处,脚步声闷闷地回荡在耳畔。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看到剧组架好的空机位。这条甬道似乎并没有任何危险性。
死胡同?李云巍举高蜡烛,面前是平整的土墙,土墙正前方隆起了一个小土包,并没有路。
难不成自己的预判是错的,这里其实只是一条尚未挖掘完毕的地道?又或者,地上这简陋土包,便是令自己忐忑很久的所谓的坟茔?
李云巍好笑地挠挠头,责备自己神经过敏。
他从衣兜中掏出事先备好的画符,揉成一团就要随手丢弃。
却发觉烛火正细微摇曳着,这个看似密闭的空间,有风经过。
李云巍当即警惕起来,抬眼看向平乏无奇的土墙,伸手推了推,纹丝未动。
他又俯视土包。不管怎么说,这个东西的出现都匪夷所思。
可是土包本身并不存在什么机关。那么……
李云巍一脚踏上土包,向上伸长手臂,顶了一下正上方的天花板。
一块手掌大小的泥砖随即凹陷进去。巨大的刮擦声过后,李云巍头顶平移出可容一人通过的孔洞。
纵使很早就已熟习父亲手中的笔记内容与相关书刊记载,如今身临其境,李云巍仍然紧张得喉咙发干。
他撑着孔洞,翻身跃了上去。烛光照射下,深邃的通道看不见尽头。
李云巍继续向前,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间墓室。
墓室并不大,整齐放置着琳琅满目的陪葬品。
耳室。李云巍笃定道。
盗墓者寻龙认穴的本事倒是很大,直接定位在主墓室侧方的耳室附近,省却很多麻烦。李云巍不由得暗自佩服。
脚下踩到什么,李云巍低头细看,才发现了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具白骨。
这便是盗墓者本人了。李云巍心下想着,俯身查看,见白骨上无一不插着短箭,削尖的箭头上似乎淬过毒,反射出绿莹莹的光。
不觉出了冷汗。墓主下手恶毒,绝非等闲之辈。若不是这些人用尽了此处的机关,死的人恐怕就是尚未设防的自己。
还要继续吗?李云巍在心内发问,踌躇不前。对面的门幽然敞开着,像在无声地发出邀请。
都到这里了,不妨过去看看。这样想着,李云巍迈出脚步。只是这之后的路,再无前人踏足,只能依靠直觉摸索来确保安全。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布界
“好长的路啊……”王木感慨道。
王唯走在前面举着手机照明。光线并不亮,勉强能够照出三米开外。
“我们回去吧。”王木提议道,搓了搓冻得发僵的脸颊,“学长他只是来熟悉场地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大半夜的专程跑来这里熟悉场地?”王唯质疑。
王木叹口气,只得陪着他继续前进。
二人在土墙前停下来,王唯用手机四下查看,没有发现其他的通道。而土墙坚实厚重,推不开。
“学、学长消失了?!”这超出常识范围之外的情况令王木感到些微的害怕,不由得伸手拉住了王唯的衣摆。
王唯也觉得讶异,明明内里只有这一条路,若是李云巍要回到地上,必然会跟自己打了照面,不至于这样凭空无影无踪。
他发现了土包,蹲下身研究起来。在他身后的王木遮住眼睛不敢看。
过了一会儿,王唯站起来,将手机举向天花板。
“学长没有消失。”王唯得意地宣布道,指向上方,“他走的这里。”
王木勉强睁开眼睛,看到上面黑黢黢的洞口。
李云巍几乎要返回耳室去向那些白骨道一声谢。
主墓室就在耳室的门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得棺椁。由于盗洞选地巧妙,竟然躲过了很多致命的机括。
李云巍投石问路,成功卸去主墓室的凶险装置。他上前拂去棺椁上的积尘,仔细查看起来。
棺椁因年代久远而变得腐朽残败,李云巍试探性地扳了一下,整块木板竟都脱落下来。内里的棺材保管得完好,没有受到任何侵蚀。棺材通体发红,四个角用铁钉牢牢拴紧,李云巍伸手去摸,缝隙间散落下大量的朱砂。
李云巍收回手,看着掌心里已经受潮结块的碎砂,在烛火下,碎砂的色泽似乎比预想得要更深一些。
他突然甩手丢弃,惶恐地倒退了几步,险些撞翻堆叠在墙边的陶罐。
这不是朱砂。
是浸透了鲜血的香灰。
李云巍稳定心神,强迫自己再次靠近。
种种迹象表明,这座墓乃活人下葬,大凶。墓主人或许痴迷于长生不老,竟至走火入魔命人将自己断骨扒皮封在墓中,以期吸食风水养分重获新生。
李云巍走回墙边查看陶罐,垒叠着盖满了整面墙。陶罐当中盛着粘稠而又浑浊的液体,并且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李云巍掰下一块朽坏的木条插进陶罐中搅拌,完整的手骨被长发缠绕着,慢慢浮起来。
算是一种古老的巫术吧。李云巍回忆着。旧时传闻活葬,墓室中摆放与墓主年龄等同数量的陶罐,皆灌以尸油,并于其中活活溺毙碧玉女子,便可累积阴气涵养墓主尸身不腐。
然而这一种术式早已被推翻,成为荒谬的故事。而这位墓主人错用了方法,已经将自己活活炼成为血尸。
鉴于随时都会有起尸的可能,李云巍不敢耽搁,抚平先前差点废弃的画符安放在棺椁前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打蜡烛依次点燃,按照八卦卦象戳在地面相应的位置上。
“原来你们接下来的场地是这样的,看起来很酷耶!”进入耳室,王木像是大开了眼界,啧啧称奇,“我马上就要杀青,恐怕没机会玩到这些了。”带了些遗憾,王木俯身看着白骨骷髅,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别乱动。”王唯劝告着,拦下王木的手。不管怎么说,这里都过分异样。王唯觉得蹊跷,隐约有些心慌。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个房间当中的规划布置都太过逼真,而且。王唯四下环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找不到预设的空机位了。
对面的门后闪烁着微光,王唯警觉起来,示意王木噤声,蹑手蹑脚扒在门旁探出头。
只见李云巍背对门口盘腿席地而坐,正用烧焦的木炭在地面画着什么。十来根蜡烛静静燃烧,以李云巍为中心围绕出一个圆。
墙边是密密麻麻的陶罐,对面是破败不堪的棺材。李云巍身处房间正中奋笔疾书,烛火摇曳,像极了某种恐怖瘆人的祭祀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