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水中摇曳的日影,萧玄有些出神,弯下身,掬了捧湖水,似是思念又似怅然,道,“阿珏,朕记得三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你救了朕一次”
“保护陛下,是臣的职责”
瞧着杨珏一本正经的样子,萧玄轻笑:“你啊,总是这样,朕把你当兄弟,你又何需一口一个‘臣’的。朕小时候就爱极了这沁心湖的景致,常常带着书在这一坐就是一下午”讲到这儿,他不自觉地弯了眼眸,“偏偏我这人还晕水,那日在这看书看得久了,猛一起身,觉得四周景物都在围着我转,晕晕乎乎地就往水里栽。我看书一向不喜人打扰,宫女侍卫都被我赶得远远的。要不是我哥,正巧路过,一把拉住我,真不知现在我会在哪里。”
“陛下,乃天命之人,自会有神明护佑”,杨珏话到此处,脸上尽是疑惑,道:“只是,臣不记得先太后还为皇上生了个哥哥”
他这话,委实有些僭越。萧玄面上无碍,淡淡道:“这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阿珏不知道也不奇怪。朕这哥哥确实不是朕母后所出”
说话间,两人不觉走到湖的尽头。杨珏心有挂碍,朝西北望了一眼,正欲言出征之事。
萧玄回头看了眼水中的残阳,睨着杨珏道,“朕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尽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把正事给忘了。今冬极冷,胡人的牲口冻死过半,又动起了南下的心思。本来朕想着派些将士在边关守着,就行了,怎料得他们这般没用,最后还得让阿珏出马!”
听罢,杨珏道,“陛下,这也怨不得他们。胡人本就彪悍,又逢霜冻,不战即死,自是全不顾地拼了性命。他们抵不过也情有可原”
“你啊,总是帮他们开脱。要朕看,要是之前去的是阿珏,边关现在定是固若金汤!”谈到边关事务,萧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凝重里掺着几分生气,几分懊恼,“说来,这事倒是怪朕,找谁不行,非让你在那时去查贪腐案。幸好阿珏有勇谋,查出了个所以然,否则朕都要后悔死了”
他话刚落,杨珏沉声道,“边关之事,陛下忧心,臣亦恨不得即刻飞去边关,臣心似箭,愿为陛下分忧。”
“如此,阿珏你去军营挑几个副手,即日出征”说着,萧玄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递与杨珏,“阿珏可要收好了,朕是真的拿你当兄弟!”
“是”,杨珏接过令牌,抱了下拳,刚行出数步,又被萧玄喊住。
他回首望去,只见萧玄一身元青色龙纹长袍,被笼在在夕阳里,金色的余晖打在他鸦羽般的眼睫上,优雅贵气的身形沾染了几分神秘。
见他回头,萧玄笑望着他:“正兴六年春,朕记得那时阿珏在岭南,镇压叛乱”
萧玄这话来的突然,又全不着边际,杨珏应了声“是”,便没了下文。倒是萧玄饶有兴致,接着道:“真是可惜了!那年的探花郎,真是好个惊才绝艳,人比花娇”
他这一言出,杨珏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露,打哈哈道:“都是缘分,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残阳似血,萧玄微微抬头,眯眼笑了笑,“也是,你去吧”
“那臣,告退了”
怎么说,杨珏也管了三年的禁军,哪个人能用,自己还是知道的。不消多久工夫,人便挑好了。说是点兵,其实也没什么好点的,北疆不缺兵马,此来不过是挑几个得力的助手。皇帝说让你挑几个副手,你就得懂这‘几个’的内涵,挑多了显然不行。再则帮手,光有能力也不行,关键得听话,若是给你倔着来,那还不如没有。把这一合计,最后杨珏也就挑得两人。一人名叫沈雁,为人忠实,有肝胆,曾在杨珏手下待过,是把好手;另一人叫黄钟意,处事果断,有勇谋,是个副将,杨珏与他共事过,颇有默契。
简单收拾了行装,杨珏一行带着任命书,就快马加鞭往边塞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两年前这时仓鼠内心无比辗转,不管怎样,愿众学子各尽其能,各得其所
双更
第19章 捕蝉计·贰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喂,喂,喂,迟澜,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幽会唉”,岳寒星伸手向眼前悬着的萤火虫点去,“哎,又落空了。有道是‘烟花三月下扬州’,这都两个三月了,啧啧”
牵马走在前方的迟澜闻言,侧身一笑,眸子蕴着宠溺:“那既然小星不喜欢,那就不去好了”
“才不!”岳寒星故作生气地把刚从包袱里掏出的苹果向迟澜怀中砸去,“扬州还是那个扬州,是不是烟花三月,我才不要管。当初可是说好的,到扬州,在那寻一处竹舍,一面是金粉楼台、桃柳争艳,一面是竹篱茅舍、桑麻遍野。我们开家书店,谈谈文章,煮煮茶,好不风雅快活。”
“咔哧”,迟澜咬了口脆声声的苹果,“这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只是苦了你,咱们这样夜晚不紧不慢地走,真到扬州,只怕已入了秋,好在那里遍中荷花,到时咱们再寻一方池塘,‘留得残荷听雨声’,想来甚妙。”
“哈哈,我坐在马上,你牵着马儿,反倒说苦了我。那你放着好好的侍郎不做,陪我在这闲聊喂蚊子,那我岂不是惑人子弟,罪大恶极了?”
这话惹得迟澜忍俊不禁,反手在她额上轻扣了一下,笑言,“照你这样说,我迟景兰岂不是诱拐公主,其心可诛?”
“我不就是说说嘛”,岳寒星捂着脑袋,笑地一脸献媚,“我说,迟国公一向反对你我在一起,你是怎么搞定的?”
迟澜目光温和,笑得浅淡,“我爹素来是个嘴硬心软的。我小时候不喜读书,他说要打断我的腿,可我这腿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只是……有些困惑罢了。”
“困惑什么?”岳寒星来了兴致
“也没什么……就是……”,迟澜神色略有些黯然
“爹,寒星知书明礼,孩儿不知您为何……”
迟国公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可她是公主,我迟家断不想和皇族扯上关系”
“寒星,她终不是皇室血脉,父亲未免多虑。”
“就是因为她不是……”,迟国公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自家儿子,言辞闪烁,“哎,当今圣上……”
“孩儿和寒星皆是真心,陛下也恩准了,为何爹就是不同意?”迟澜道
“你可知……”,看迟澜一脸不解,迟国公长叹,“我迟均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开窍的!”
岳寒星见他迟而不答,催道:“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见寒星凑了过来,迟澜敛了眸中的黯然,笑得狡黠,“我爹说做公主的都娇生惯养,怕你欺负我。我呀,偏不这样想,小星,你说你这么好,怎么会欺负我嘛;我那么好,你又怎么会舍得欺负我”
这话逗得岳寒星咯咯直笑,“油嘴滑舌,该打”
“打吧”,迟澜一本正经道,“有道是‘打是亲,骂是爱,又亲又爱,用脚踹,站着任你打,我心里快活着呢”
岳寒星作势要打,猛一抬头,眸光撞上一众手持长剑的蒙面人,眼睛蓦得圆睁,斥道:“什么人?”
迟澜心中一惊,回转过头,只见一群蒙面人似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悄无声息。月光打在长剑上,冷而明晃,分外刺眼。迟澜心下一紧,蒙面人既能悄无生息地出现在他眼前,武功定不会在他之下。见蒙面人暂时没有冲上来的打算,迟澜定了定神,回转过身,替岳寒星理了理鬓发,云淡风轻道,“小星,你澜哥哥我要跟这些兄弟谈人生,你先回去,寻个地方等我”
岳寒星虽不通武艺,但也晓得出几分不寻常,断然道,“我不要!”
“调皮,你在这里,我怎么施展的开,听话”他说着,把马头调转,朝马屁股上一拍,马儿载着岳寒星窜了出去。
迟澜手持长剑,满身戒备,望着马儿消失在夜色中,才放心转过身,提剑迎上蒙面人的剑锋。
“吁!吁!……驾!……”待岳寒星制住马儿,奔回来时,只见得迟澜躺在血泊中,恬静极了,惨白的月光打在他脸上,衬得愈发苍白。
她跌跌撞撞下马,一把搂住地上满身血污的迟澜,手颤巍巍地求证似地在他胸口处流连不去。
“迟澜,迟澜……澜哥哥…………”,她一声声的轻唤着,似想唤醒怀中沉睡的人,又似怕吵醒怀中人的甜梦。夜,空洞,寂静的可怕。
血,浸透他的衣衫,殷红的,说不出来的瑰丽。她小心地揩着迟澜脸上的污迹,已是哭不出来了,只觉得眼睛干得生疼,微闭上眼,再睁开时,一枚令牌闯入她的眼帘。
那令牌她并不陌生,正因此惊得木在原地,脑中嗡得直响,“禁军!”她还未从惊诧中恢复过来,后颈就猛然受到一记重击,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京都僻巷的某间茶馆里,“小二,再来壶茶”
“好嘞!”
见上了茶,那厅中作道士打扮的灰袍青年开了腔,“哎,要说这当今青年才俊,落拓不羁有之,儒雅冲淡有之,风流倜傥有之,最稀罕的是那神秘莫测,贵气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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