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来有点费工夫 (陈隐)

　　顾卫东主动跟他道了个歉。
　　江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他并没有觉得多失落，一直在愁的都是如何跟顾卫东挑明自己不想跟顾家牵扯上任何关系这个事情。
　　顾卫东有意要把他接回去，说就算是跟老婆离婚，也会让他重新回到顾家的。
　　江恺从他的话里差不多能听出来，顾卫东已经在为离婚做财产转移的准备了。
　　他可承受不起这份罪责，有些无奈地说：“等我高中毕业以后吧。”
　　江恺想要拖延时间，至少等到他高中毕业，学业不再这么繁忙，能一边打工一边赚钱了的时候再说，那样哪怕是跟顾家闹翻，跟顾卫东彻底断了关系，他也能够活得好好的。
　　现在的他，能力还不够，社会经验也不足，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应付那些让他焦头烂额的琐事。
　　希望自己的羽翼能够早日丰满，早日独立。
　　他瞪着天花板想了很多事情，关于毕业以后想学的专业，想找份什么样的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最后和顾卫东闹得很僵，要怎么办。
　　一个人生活吗？
　　那感觉跟现在肯定不一样，虽然现在也是一个人，但好歹还有经济来源，一想到将来无依无靠，他就觉得压力倍增。
　　其实，他挺害怕改变的，害怕去适应新环境，新的人。
　　想想将来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居然有点舍不得。
　　具体舍不得什么，也说不上来，就觉得这边的人和事，很多都习惯了。
　　楼下早餐店的肉包很好吃，面馆的老板心情好的时候会多给他加个荷包蛋，凌爸爸凌妈妈对他关怀备至就像亲儿子一样。
　　还有凌川。
　　长这么大交的第一个朋友呢。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表，侧过身关掉了台灯，把胳膊枕在了脑袋底下。
　　这一晚他做了个梦。
　　他平常很少做梦，就算梦见什么了早上也不一定记得，而这个梦却很清晰。
　　梦里凌川就跟个智障似的非吵着要跟他玩躲猫猫，架不住他那软磨硬泡的攻势就在小区公园里跟他玩了起来。
　　突然天就黑了，刮起了大风，想赶紧把他找出来却怎么都找不到。
　　回到家发现他还没回去，就又折回去找，却发现楼下的公园，花坛，草丛，都变了样。
　　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他在梦里喊得嗓子都哑得发不出声了。
　　一睁眼，看见阳台上站着个人，他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睡意全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凌川没想到江恺会突然睁眼，也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一大清早趴在窗台上看他睡觉的这个行为，做贼心虚似的赶紧往回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传来了江恺夹杂着起床气的怒吼：“站住！”
　　这就尴尬了。
　　凌川垂着脑袋，一边往回退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如何解释自己变态一样的行为。
　　不过比起这个，令他脑子更混乱的是，江恺居然没穿衣服就坐起来了。
　　虽然之前就已经看过两次他半裸着身子的样子，但那会除了觉得他身材挺好皮肤还不错以外压根就没什么别的心思，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光盯着那微微凸起的锁骨和被被子遮了一半的胸肌居然就移不开视线了。
　　实在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嘴巴还有点干。
　　但是这种时候舔嘴唇也未免太变态了吧！
　　凌川傻笑着，伸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
　　江恺闭上眼睛搓了搓脸，挡在身上的被子滑了下去。
　　凌川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目光肆意地扫荡着他光滑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江恺看了一眼闹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大清早的，杵那干嘛？”
　　杵那干嘛。
　　我也想知道我杵这干嘛啊！
　　总不见得说，我就想看看你吧。
　　我路过…
　　我妈让我喊你吃早饭…
　　今天天气不错…
　　我来看看花…
　　“我……”凌川愣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说，“来看看……你起了没。”
　　江恺简直想一枕头飞过去砸晕他。
　　梦里被凌川吓得半死，醒来又被他吓得半死。
　　看他那瞠目结舌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知道是理由没编好，江恺又问了一遍，“到底干嘛？”
　　“我有道题不会…”凌川嘟囔道，他脑子太乱，实在想不出什么靠谱的理由。
　　江恺似乎是相信了，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套了件衣服，“你等会，我去洗个脸。”
　　“好！”凌川顿时松了口气，就这短短几十秒钟，后背居然都冒冷汗了。
　　他有点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以前跟江恺说话也不会这么紧张磕巴，连滚带爬的。
　　大概是因为心虚。
　　比起心虚，之所以会心虚的理由才让他觉得烦躁不已。
　　为什么一大清早醒过来会鬼使神差地爬到江恺家阳台上呢？
　　为什么非得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呢？
　　为什么这么想看见他啊？
　　为什么啊？
　　不对。
　　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理由啊。
　　以前也经常盯着江恺看啊，看他说话，看他切菜，看他转笔，看他写作业，看他皱眉，看他笑……
　　闲着没事就看了呗，要什么理由。
　　多正常的事情。
　　他弯下腰搓了搓僵硬的大腿，回家拿了练习册。
　　习题不会这种理由真是挺好用的，而且江恺好像特别热衷于帮他讲解问题，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扯到作业上的难题，江恺一定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帮他搞定。
　　“这道题超纲了，考试应该不会考到，你随便听听就行。”江恺左手指尖按着课本，右手习惯性地转着笔。
　　“噢。”凌川支着下巴，看了一眼他手指指着的地方，又偷瞟了一眼江恺。
　　以前没发现，江恺说话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舔舔嘴唇，把嘴唇舔得殷红饱满，看起来软乎乎的。
　　江恺说到一半抬了抬眼皮想看看凌川在没在听，结果目光一对上，凌川立马就把脸别开了，耳根子通红。
　　“你是不是不想听？”江恺看着他，“不想听我就跳过不讲了，反正这题也不重要。”“
　　“不不不不，不是，不是”凌川顿时急了，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想听的，你说！我听着呢！”
　　江恺见他这一通吓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听不懂这题，听不懂也正常，我们换下一题，不是不给你讲。”
　　“是……听不太懂。”凌川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嘟囔道。
　　其实是因为没在认真听，总感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子跟混凝土搅拌机似的。
　　“休息一会，吃点东西。”江恺从柜子里掏出一大包猪肉脯和薯条。
　　“谢谢。”凌川撕开了肉脯。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江恺开了一罐可乐灌了一口。
　　“我就是顺嘴那么一说，谁跟你客气了。”凌川叼着肉脯，椅子往后一滑，抬腿搭在了书桌上。
　　江恺抬手就是一个手刀的姿势，他赶紧把腿放回了地上，冲着江恺傻笑了两声。
　　“定个目标吧，”江恺说，“下次准备考多少分？”
　　“能及格就不错了。”凌川说。
　　“你本来就及格了，这不能算目标，”江恺很认真地看着他，”定目标是为了让你有继续前进的动力，而不是故步自封。”
　　“那就……一百分？”凌川试探性地问道。
　　“行吧，”江恺点点头，竖起了食指，“你达成目标的话，我就奖励你一个……”
　　“一个什么？”凌川的眼睛里迸射出了光亮。
　　江恺动了动嘴唇，发出“啧”的一声，“没想好，回头你想要什么了再问我要吧。”
　　“好！一言为定！”凌川信心满满地说道。
　　“一言为定。”江恺扬起唇角笑了笑。
　　凌川吃完东西，认真了很多，一上午就做了三张数学卷子，这要搁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一道大题都能抓耳挠腮一个钟头，期间可能看看电视，吃吃零食，打打游戏，一天下来能做完半张试卷都是谢天谢地了。
　　自从认识江恺之后，感觉就多了一个学习的榜样。
　　虽然自己班里边也有学霸，但那些学霸跟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不能说是毫无沟通吧，反正在学习上是搭不上关系的。
　　只有江恺，会用认真负责地态度告诫他，人生有很多事情没有重来的机会，用功读书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
　　当然了，这些话老师也说过，但从江恺嘴里说出来就觉得特别靠谱，特有道理。
　　江恺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光亮，深陷迷雾中的人自然而然地会想要靠近。
　　凌川很羡慕，也很崇拜江恺，想要跟他一样，成为那种说话有分量的人。
　　有时候甚至还会不自量力地想和江恺考同一所大学。
　　入冬之后，就感觉白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眼天就黑了，再一睁眼就想团在被窝里不想动。
　　江恺抬手按掉手机闹钟，缩回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