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我敬林经理。”
卢敬希端起酒杯,在桌上点了一下,对面的林经理也扬起了笑容。
坐在不远处的展星迟观察着卢敬希,卢敬希如果不喜欢自己,也是一个不错的员工。
展星迟承认,自己当时救他的理由的确不纯,只是到了现在,他回想自己当时的冲动,又好像模糊了初心。卢敬希笑起来很好看,他长得不算惊人的英俊,但看着这张脸,会想起学校里那些被女孩们追捧着的男孩,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受过尘世的任何污染,会在午后的黄昏下,倚靠在白墙上,捧着一本书。
那双微笑的眼眸突然看向了自己,展星迟面上仍旧没有表情,但内心却猛地跳了一下,像是突然被当事人看穿了内心,卢敬希丝毫没察觉他这一套的心理变化,还是举起酒杯朝他示意,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毫无防备。
展星迟咳嗽了两声,没再去看卢敬希,继续投入到业务的话题中。
手机一震,许文斐发来的信息,展星迟状似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信息的内容,果然,薛熠还是动手了。
不过薛熠忘了,他最亲爱的妈妈,还在他展星迟手上。
许文斐有事留在家中,手上仍旧继续挂着追踪薛熠的行程,一有情况就汇报给他。展星迟对薛熠这个人的行事风格了若指掌,想要在他的手掌心玩出花来,薛熠还早了一百年。
酒过三巡,对面的卢敬希喝多了,酒没上脸,但频繁地笑容以及说话语气已经出卖了他,展星迟真的很想拎着他的耳朵,狠狠地骂他一次,该喝多少喝多少,不要没了命地灌自己。
离席,卢敬希走在前面,脚步还算基本平稳,但与展星迟已经保持了不远的距离,四个保镖如影随形跟在展星迟身后,他们这会儿才回酒店,跟同事们落下不少距离。卢敬希这青天白日又是喝得酩酊大醉,还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具体在哪儿。
他看见了刚出门的两个同事,招手喊道:
“你们把我行李放在哪儿了?房间几号,我去大厅取钥匙。”
“这不是我们卢总吗,怎么没见着展总啊。”展星迟没听清前一句,他跟在不远的地方,只见两个同事面色不善,他也不走上前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展总,还没来。”
卢敬希勉强撑着理智,再一次发问,“我是跟钱哥睡一屋,还是跟小王?”
“你跟展总关系那么好,不如跟展总睡一屋吧。”
两个同事假装开玩笑,哄笑一团,拍了拍卢敬希的肩,刚要说话,没想到卢敬希的脸冷了下来,全然没有刚才酒气缠身的模样,眼神锐利地像一把刀子,挥手挡开了对面同事的手,一字一顿:
“你们开我玩笑可以,不要开展总的玩笑。”
“我跟展总不是关系好与不好可以概括的。”
“他既是我的上司,也是你们的上司。”
“尊重,懂吗?”
对面两个同事被卢敬希突如其来的威慑气势所震,想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不就开个玩笑,你这人怎么这么计较?”
“有些事能开玩笑,有些不能,你们要是开玩笑,还是把握好度。”卢敬希眼神一转,伸手拍在两个同事的肩上,他本就个高手长,这会儿微微弓腰,倒是颇有几分压人的气场,“下次再开这种玩笑,别怪我翻脸。”
“你们两个,还是我的下属,说话,注意分寸。”
展星迟站在那儿,卢敬希俯下身凑近两人身边的话他没听见,但他听见了前几句,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了弧度。
85
喝了两场明显乏力,不过站在发布会台下的卢敬希在外人看来仍旧精神奕奕,他一身浅灰西装,手持ipad,还在研究展星迟接下去的行程,被衬衫包裹的颈脖露出一截,微微低头弯曲。站姿笔挺,时不时有一些人被卢敬希吸引,投来炙热的目光。
站在台上的展星迟今日看起来还是无懈可击的完美,建立小站的粉丝也举着大炮筒疯狂对展星迟拍摄,剪裁合身的小格纹西装,里衬领口别着一根灰银顶针,三七分背头不见油腻,反而显出气质来。展星迟很少露出额头,但造型师明显深谙他的气质符合何种发型,此时他站在主创身边不仅丝毫不逊色,还抢了几分风头。
有点让人怀疑,到底谁是男主演。
比起明星身上略重的脂粉气,展星迟平生出一股无人可敌的“资本家”气场来,他手腕上的黑金腕表在灯光下闪着不一般的光芒,手持话筒说话时也是一字一顿,尤为沉稳。
“等下你跟造型师说一声,下次别给我弄这种发型,随便整理下就行。”
“有点太过露风头,你觉得呢,卢敬希?”
卢敬希跟在展星迟身后,刚才不同的摄像机对准展星迟时,他有种晕眩的不真实感,仿佛展星迟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夺目璀璨。
“卢敬希。”
“嗯,啊?”
“晚上酒喝多了?”
卢敬希忙地抬起头来,展星迟戴着金丝框眼镜,即便隔着镜片,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看得他退无可退,两个人坐在同排汽车后座,前后四个保镖,加长车供展星迟这段时间宣传使用,两个人此时靠的很近,卢敬希略微吸一口气都能闻到展星迟身上浅淡的木屑香气。
“没有。”
“今天展总的造型很好。”
“展总不满意的话,我会跟造型师说的。”
不敢多说话的卢敬希赶紧埋头看ipad,展星迟坐在他身边叹了一口气,接手从前排递来的红酒,轻抿了一口。
其实展星迟只是想征询一下卢敬希的意见,没想到他这么紧张,明明没在他身边的时候,挺威风的。尤其昨天维护他的那副样子,展星迟恨不得录下来天天看个百八十遍,满足他那点小虚荣。
而且最好在卢敬希面前365度无死角地循环播放,想象一下他的反应,展星迟就想憋笑了。
可惜昨天没把手机掏出来。
车内放着轻缓的音乐,展星迟侧首看向卢敬希,他还在认真工作,确认明天的行程,轻薄的双唇紧抿,削瘦的下颌线勾勒出脸部轮廓,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打字,车内空气飘着一缕清香,展星迟看着他安静工作的模样居然忘记收回眼神。
“展总,明天的行程都确认过了,你要不要再听一下安排?”
“咳,不用了。”
趁卢敬希还没发现他的窘迫,展星迟立刻转脸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道路掩盖不了渐渐无法控制的心迹。
黑暗,潮湿,一拳拳落在身上,血模糊了双眼。
冷水再次浇在身上,冻得浑身发抖的明浩杨脑海里还念着路景阳,钮嘉瀚会不会对这个孩子动手,他对不起一鸣,没有好好保护路景阳。
一切嘈杂喧嚣都远离他,疼痛像水一样蔓延开来。
这次,大概真的要死掉了吧。
不过死了也好,死掉以后,所有债都不用还了。
明浩杨如此自暴自弃地想着,他没有卢敬希的好运气,也不比路一鸣会投胎,他贪恋了一切不属于他的繁华,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也是应该,老天爷是公平的。
这次再也没有人会来救他,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咎由自取。
与这些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厮混,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落得个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拼尽一身血肉坠入更深的地狱。
第一次初见路一鸣的场景又跳入脑海,像一道光,重新照射在自己的身上。
曾经被年长男人囚禁侮辱虐待的记忆,被奢华服饰打包成一枚充满魅力的糖果,带入名利场。那时的他,就是一枚随时爆炸的鲜美猎物。
第一次,他第一眼看见路一鸣,是惧怕路一鸣的,他有着不符同龄的霸道与蛮横,这让明浩杨本能地退缩,无疑又一次唤起了他过往的回忆,那种被深深折磨不能挣脱的感受,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不认为路一鸣对他的粗暴是喜欢,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发泄,和他在一起的两年里,午夜梦回都会想起被禁锢的统治,夜夜不能寐。而一切的一切,终于在那次被轮奸爆发,被诊断为精神失常,不能受重大刺激。于是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哭不闹,只是蜷缩在某个角落,拥抱着自己,却完全不真实,该死的是,他闭上眼睛,第一个冒出来的——居然还是路一鸣的脸,那张充满男人魅力的脸,让他又爱又恨的脸。
他告诉路一鸣自己不会再回来了,跟他也正式分手。
那个时候的自己,自视甚高,他不过是一个用来发泄性欲的炮友而已。
忽然,头疼欲裂,明浩杨双手抱头,昏昏沉沉间不知是陷入回忆还是睡了过去——那年,他求翟猛安排他回家治病,可惜自己不安分,还是跑了出来,他的病没有彻底根治,只是稳住病情而已,一回来他就找何畅薛熠。
正如路一鸣所说,他就是个下贱胚子。
可是为了钱,他什么都能做,为了把自己包装的更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认识了钮嘉瀚,提前预支了不属于他的金钱、名利、身份,在Eros做事也不过是为了物色更好的高枝。
直到再次为了满足欲望,他不得不靠近路一鸣。这时候,他才重新认识路一鸣,且深深沉溺入他的温柔中,不可自拔。原来他一直错怪路一鸣,之前在一起浪费的时光,他只想好好补回来。
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明浩杨没有睁开眼睛,两个男人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强迫他睁开眼睛,钮嘉瀚的脸在面前扭曲地放大,狠狠地打响了他的脸,等反应过来,两颊火热地发麻,冰冷的声线犹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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