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先不要发声,等我们想个对策……”
单阳结束通话,翻开手机看原帖。不愧是当年导师偏爱的尖子生,文采斐然,手心蚊子血的事情也能变得如此风花雪月。单阳拧着眉头,将前因后果和热门话题翻完。这时,中心的姚主任带着一位年轻人找到单阳。
姚主任年过五十,去年秋天才升的职。如果不是跟了单阳的综艺,他现在大概还在基层节目做制片。他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屁股后头燃烧着新官上任的火焰。但见了单阳,还是不免低了几分姿态。
“这是新来的小朋友,叫顾童,资质很不错,台里的意思是,让他在你手下磨练磨练。”姚主任笑意盈盈,下巴的肉微微颤动,像是一块刚成型的肉冻。
中心主任亲自把人带到跟前,说是磨练,实则是明晃晃的接班人。兔死狗烹,昭昭如此。
单阳并不接话,只是笑了笑。
姚主任心下一咯噔。今时不同往日,单阳早已坐稳了DC一哥的位置。他这样不说话看着人笑的毛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态度明面上看着相当和蔼,但实则怪渗人的。但这也怪不了单阳。台里不打招呼,直接就把人抬上来了,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明目张胆的打脸,单阳怎么可能会忍。
唉,权力更迭,利益当头的事情,又哪能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但单阳这些年能走得这么稳当,一丝纰漏都无,没点能耐说出来谁信?他这样的小人物,真心是哪边都得罪不起。
姚主任心里有怨,怪上头把这烫手山芋塞自己手上。但面上只能赔笑,嘴角牵扯得越发夸张,眼睛眯成一条缝,细细的汗珠从刺突突的板寸之间渗出,整个脑袋看起来通红。“来,小童,和单老师打个招呼。”他将人唤至跟前。
顾童不怕生,笑得很甜,他喊了一声老师,声音脆亮,态度看起来还算恭敬。
单阳微微抬眼,从容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顾童不过二十出头,整个人都散发出难以自已的青春活力。他长得极好,就算以最挑剔的眼光去看,也很难说出什么大毛病来。
多么新鲜的血液。
他微微一笑,点头,算是应下了。
阿萱适时插话,道:“单老师一会儿还有节目要录,再找不到人化妆要疯了。主任您看是不是先……”
姚主任会意,赶紧从椅子上弹起来,迭声道你忙你忙,然后将顾童留下,自己借机离开。
顾童人长得白,又穿了一身白衬衫,刺得单阳眼睛疼。他扶着额头,以准备节目为借口,让助理小苗把顾童带走。
等人走远,阿萱气不过,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我包里有奶茶招待券,去顺顺气,别在我这里跟着了。”单阳轻声道。
阿萱知道他心烦,也不多说,也离开了。
这时,单阳的电话再次响起。他皱着眉瞥了一眼,瞬间舒展眉头,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电话那头的人也不寒暄,上来就问他:我们晚上吃小龙虾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单阳说,好哦。
第114章 名嘴(9)
确定好晚饭,解决了一天中的大事。单阳觉得分外轻松。录节目时, 他一派春光明媚, 似乎丝毫不受最近同性丑闻风波的影响。
阿萱一边吸着奶茶,一边感叹, 不愧是大风大浪见多了的, 被别人一刀捅在肾上,依旧能谈笑风生, 比不过比不过。
晚餐时, 单阳真的端出一锅麻辣小龙虾来。缪谦修的眼睛都直了。他是个爱吃河海鲜的人,如果让他敞开肚皮,一晚上能干掉十斤小龙虾。但顾忌到他不甚强健的肠胃,单阳还是谨慎地只做了三斤,连皮带壳,最终能吃进嘴里的,其实没有多少。
缪谦修多少有些不满足。不过他手笨,五分钟剥不了一只虾, 一盘麻小都要凉了,没有多少精力用于抱怨。
小龙虾的虾头被碾得稀碎。单阳实在看不下去, 动手帮缪谦修剥虾, 掐去虾头, 一拔一抽, 每只都肉身干净完整, 在盘子里漂亮地码成一排。他剥了一手辣红油, 手指又热又疼, 下意识地伸进嘴里吮了吮。缪谦修见了也想舔,被单阳一把推开。
“别捣乱,越舔越难受。”
缪谦修转头去对付小龙虾。没有了壳的阻碍,他的动作麻利起来,一口气消灭了一大盘。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缪谦修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
单阳眨了眨眼睛,问道:“有什么要问的?”
缪谦修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道:“你是可以依靠我的。”
单阳嘶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平时少看点剧本,日常生活当中没人这么说话的,太肉麻了。”缪谦修皱眉,正想开口,单阳紧接着说道:“不过我可喜欢了。”
他笑了起来,目光炯炯。
缪谦修舒展眉头。整个人放松下来。“知道我的好就行。”他慢吞吞地说道。
“知道知道。”单阳吞了一口饭,含糊地敷衍着。
缪谦修清了清喉咙。单阳下意识抬头,放下手中的碗,端端正正坐好,露出“我相当感兴趣”的表情。缪谦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始说话。
“这件事情也不是不能解决的。”
嗯嗯,可以解决。
“你现在就公布,说你是我们家的童养媳,我们从幼儿园就在一起了,根本没有第三者。顺便贴上我的照片。我觉得只要不是瞎子,就不可能会认为你还能看上那种东西。”
嗯嗯,童养媳。
嗯?等等,童养媳?
单阳嘴角一抽,没了兴趣,重新捧起饭碗,开始扒饭。
缪谦修用指头敲打桌面,不快地说道:“专心一点,你这是寻找解决方案的态度吗?抬头,看我,认真听讲。”
单阳举着筷子,抬头看向他。
“那就换方案B。”缪谦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们需要一个受害者。”
嗯嗯,受害者。
嗯?等等,谁是受害者?
单阳露出不解的神色。缪谦修瞥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你仔细回忆下,像这种人渣,一般在早期就会有征兆,他有没有做过什么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伤天害理穷凶极恶的事情?你好好想,有一件算一件,不许隐瞒。”
不知是不是错觉,被缪谦修这么瞪一眼,单阳总觉得手臂上的寒毛正根根立起。“没有吧……”他迟疑着,努力回想,“他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做过什么……”
缪谦修的脸色发黑,嘴角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
单阳下意识地吞下嘴边的话,话头一转,道:“虽然没做过什么大的坏事,但肯定做过不少不道德的事情。你容我想想,给我两分钟。”
缪谦修伸手看了一眼腕表,开始掐秒。
单阳调动所有脑细胞,紧张地开始回忆。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他这个人,记好不记仇,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再翻出来惦记。
两分钟过去了,一无所获。
第五个两分钟过去了,依旧沉默。
缪谦修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眼里射出的冰楞子硬得能扎手。
单阳心里一慌,居然真想起一件事情来。
师兄大单阳一届,在单阳大三时,师兄面临着考研和工作的艰难选择。他自己更偏向于继续深造。他的科研经历虽然尚可,也受到导师青睐,但由于英语不过关,拉低了综合分数,与保研机会失之交臂。只有不足三个月的时间,若是继续专心准备考研,意味着要错过当年的招聘季,一头撞向南墙。
师兄家境一般,父母含辛茹苦,供养他上学。他的经济压力很大。但面对同窗的锦绣前程,师兄最终还是不甘愿,决定背水一战。宿舍里的其他人都不打算继续读研,备考的氛围很差。师兄决定出来自己租房。
下定决心后,摆在最前端的问题就是钱。单阳主动将那个学期的奖学金都给了师兄,一共五千人民币。
听到这里,缪谦修忽然开口打断他,皱着眉问道:“多少?”
“五千。”单阳道。这笔钱在当年还是挺值钱的,几乎是大半学年的生活开销。他当时为了帮人,想也没想全都给出去了。
不过师兄为人骄傲。在他眼里,单阳一直是后辈,是需要他照拂的对象。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接受施舍,因此,在他的坚持下,这笔钱算是单阳的借款。为了表明立场,在师兄的坚持下,两人还曾立下借据。
缪谦修切了一声,语气满是不屑。不过,相较于抓住一切时机对单阳师兄进行讥讽,他更关注于另一个问题。“你借了他五千?”
单阳点头。
“你借了我一百二十八。”缪谦修继续说道,语气平静。
单阳心里咯噔一下。
缪谦修盯着他,一动不动地坐着。
那时候我也不认识你吧,一百二十八也很多好不好。
单阳心里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一个转儿,被咽下去。他笑了笑,换上更温和的语气,道:“事有先来后到,没办法的嘛。”
没想到缪谦修听见“先来后到”四个字,脸色更差了,猛地站起身,凳子被衣角甩出去,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