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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左七画)


  “好说。”
  他过去拉开门,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要说想不到也是我想不到,想不到花老板连皮肉生意都做。”
  他说这话的口气分明是恭恭敬敬的,却叫我听了恨不得赏他一巴掌,把他笑得停不下来的嘴给抽歪了,然而我也只是想想,什么反应也没做出来,就错着他穿过那道门走到前头去。
  才走到廊里,他就紧随在后头跟上来,问我,“上哪儿去?是去您那儿,还是上我那儿?”
  他是真盘算起来了,说完话等了一阵儿见我这厢没动静儿,又讲:“要不还是上您那儿吧,我的场子小,怕您不习惯,嗯?”
  我不禁扭头瞧了他一眼,这一眼倒还觉得他那笑脸有些顺眼,顿时好笑起来,谈判从茶室谈到卧室,不晓得他那蛊门的委托人知道了,该是什么样个脸色。
  我讲:“去酒店,我的场子干净,怕你弄脏了。”
  “嗬,不成啊。”
  他闻声就在摆起了手,“我没身份证,进不去。”
  我正踩着台阶下楼,给他这话绊得险些直接滚下去,收身回来拍拍胸口问他:“黑户?原来是这么个黑爷?”
  他“嘿嘿”地笑起来,“这事儿,得看您怎么理解,咱们去哪儿?”
  我下着楼呢,没敢再分心去看他,盯着脚下的路琢磨了两秒,开口吐出两个字来,顺便堵了他的嘴,“酒店,跟我去用不着身份证。”
  花梁,你是真疯了。
  话出口我当即在心里头狠狠啐了自个儿一口,这是在做什么?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冠冕堂皇能给自己冠上的好理由,开车门坐进去的当儿脑里乱得一塌糊涂,差点没把车钥匙捏折在手里头。
  一路而来稀里糊涂,直等到了场子,听见他出声儿才稍微清醒过来,他说:“哟,这地儿不错,花老板,您是喜欢直接点的,委婉点的?”
  当下这境况,他一声“花老板”出口,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拿巴掌打我的脸,这打的,绝不比那千机手轻到哪儿去,这会子我就悔了,悔了不该在茶室里头发了癫去应他的话,心下当即盘算起好不好反悔。
  “这还用得着考虑?您该不是头一回吧。”我这边没应声,那头的人已经反客为主坐到了床沿子上,不晓得什么时候点起了一根烟,夹在手里昂头用那墨镜片子对着我,“那要不咱先温存温存?”
  他说话的当儿,扬手掀了被子拍拍那床沿子喊我过去,“来,别怕。”
  怕?
  这人是真会讲话,一个字儿就叫我打消了反悔的心思,我思忖着自己该不是真怕了,就是真怕了也不能认,心里头稍微一打转,就讲:“你先去洗澡。”
  “得嘞。”
  他扬着声应了一句,动身起来用两根手指头掐灭了没抽完的半截烟,一路往浴室里去,顺带一件件扒了自己的衣裳,等进了那道门,又扭着头朝我喊:“您可快着点准备,所谓是啥玩意儿一刻值千金,别浪费喽!”
  


第30章 第三十章 有意思了
  色胆包天。
  浴室的门关上那会子,我瞧着那道门,脑里头忽然就蹦出了这么四个字来,随即拿腿走到床边上坐下去试了试那床垫子,质感还行,干脆睡下去歇会儿,躺下去的当儿,不晓得怎么,脑里忽然又蹦出了那千机手的影子。
  想起他在蛊冢里头跟我讲得那些个话,想起他那会子在海棠树下叫我不要连累张家小狮子,又想起今儿午间我出门时候,他跟叮嘱我别忘了吃药似的讲得那两句话。
  稀里糊涂的想了一大堆,单提溜出来他那一句“别乱来”,忽然就觉着我这不是在发癫,偏是在叛逆他怎么的,他越是叫我别乱来,我既越是乱来,这下可好,都乱到床上来了,我几乎都能想出这事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他回头该得用什么眼神瞧我。
  想来定然是比当年我不听他的话,硬是要带着一帮耗子去下墓,结果叫人活埋在里头的事还恼火的。
  想来又觉得不对,我又不是那张家小狮子,怎么谈买卖,怎么做交易,他才不会上半分心,即便是晓得我做了回皮肉买卖,跟个没见过面的男人上了床,大抵也只会拿他那双明亮的招子瞥我一眼,往后再不会正眼瞧我罢了。
  故而他才不会恼火,当年活埋在那墓道里头,好歹是连着他一块儿活埋的,这会子我同谁上床,左右也跟他没半毛钱关系,要他恼火不大可能,我想着,除非是那张家小狮子在这床上。
  这类稀奇古怪地念头一冒出来,往往就不好收场,这会子我脑里头陡然生了歹念,张家那小狮子对我不算防备,但凡我有那心思,给他灌上几口药,拐到床上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要说我花家待小狮子不薄,请他帮着做回皮肉生意,也不算过分,左不过是一个知恩图报,礼尚往来。
  这念头止在这里,也就被打断了,浴室的开门声儿激醒了我,背着身子瞧不见,我心下大致有个分寸,晓得那黑户从里头出来了,约莫是给自己的歹念吓着了,一听见那开门声儿,我就忽然怵了起来。
  这怵不是浮在表面,是打心眼里怵,或者换个词儿,应该叫恐惧,我不晓得自己恐惧些什么,察觉到那黑户一点点近前来,就越发怵得打颤儿。
  “嗬,您这是待宰呢?”
  一个晃神的功夫,那黑户就近到了我跟前,伸着脖子凑过来,一身清凉,单鼻梁上的破眼镜子没摘下来,他拿那墨镜片子冲着我咧嘴乐起来:“哟,怎么还抖起来了,别怕,我会对您轻着点下手。”
  我闻声想也没想,当即抬手打开他那伸过来的爪子,爬起来就想逃,也不晓得怕个什么劲儿,逃个什么劲儿,偏那黑户还是个练家子,我这厢还没滑出去,就叫他捏着腕子扯住了。
  “什么意思。”
  他这边拽着我,那边扯扯自个儿身上敞着的袍子就讲:“花老板,您该不是反悔了吧,我可箭在弦上,您这时候反悔,就不像话了,怕了?”
  他话出口的当儿,我在心里头总了两条结,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大胆的人,他敢激我,也晓得能激着我,偏又不怕激怒了我,要了他的狗命,因而电光火石间,我忽然就收起了那条还未成型的逃跑的念头,扭着胳膊想把腕子从他手里头挣出来,随口就讲:“等着,我去洗澡。”
  “用不着。”
  这人也不晓得是多久没吃过食儿,急得不等我把腕子挣出来,一扭胳膊甩手就给我扔回床上去,我没料想他做事这么没个底线,直接爬到我身上,仍用那墨镜片子对着我,讲:“您干净得很,一刻值千金的时候,别费事儿。”
  这一下我是当真怵了,有句话说得对,不见棺材不落泪,想来我大抵就是这么个人,就是到了这会子还不晓得服个软了事,单是举着肘子去掐他的颈子,讲:“还不把你的破眼镜子摘了。”
  “好说。”
  他还笑着,抬手又扼住我那腕子,从他的颈子上拽下来,咧着一嘴的好牙口讲,“您先把您这衣裳脱喽,招子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我这一程,我像是真发了疯,手脚不听使唤,竟就真乖乖去解了衣裳,滑了领带,好一会子浑浑噩噩,直等叫他扒得干干净净,吹着口哨叫了声漂亮,才回过来神,方一回过神来,这不要命的东西又问:“花老板,有没有人跟您说过——”
  “什么?”
  他勾着笑脸定了一会子,那生着茧子的食指指腹点在我心口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讲:“您这身子,就该应给人操。”
  “没见过这么想死的人。”
  我盯着他那墨镜片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答,心想,真是多余了,早晓得就该在那会子叫雷子拔枪崩了这人才对。
  我想这会子他该是能从我这双招子里头,瞧出来我想了些什么的,偏他像是什么都没瞧出来,单只是抬手捏着那架在鼻梁上的破眼镜子的腿,讲:“死在您床上,做鬼也风流。”
  他说话的当儿,腕子一动,架在鼻梁上的破眼镜子,几乎瞬间就要给拿下去,分明对他那破招子不感兴趣,我偏不想浪费了这用自个儿的皮肉交易来的东西,当下目不转睛的盯住他。
  就在几乎要瞧清楚的瞬间,他腕子一震,忽然又把那墨镜推了回去,房门应声从外头给人打开,双方几乎同时,扭头往房门那头望过去,看清门外人的当儿,我整个儿人陡然当了机。
  事后想想必然是雷子回去报了信。
  当是时,我什么都没想到,只是瞧着容六从那道门外头跨进来,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床跟前,一双明亮的招子在我跟扑在我身上像个捕食者的黑户身上逡巡了一阵儿,就下命令似的开口——
  “告诉过你别乱来,走。”
  那会子我脑子里头是懵的,一时没做出反应,就叫那黑户抢了先开腔,他讲:“哟,花老板您还赶着场子呢,有意思了。”
  


第31章 第三十章 做交易
  我这厢堪堪回神,我早说过,我是怵他的,怵他那双野狼似的招子,因而这会子叫他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难免心虚,一回过神,立马拢了衣裳翻起来把骑在身上的人掀过去,跟他讲:“交易不做了,劳黑爷递个口信回去,就说,东西还不了,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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