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查背后指使的人,愁得几宿几宿睡不着觉,结果突然有一天收到一封匿名信,帮他写明了背后的人是于印。他顺着指示一查,果然是那小子。
最近这一阵遇到的怪事不少,按理说和唐修扯不上关系,但他莫名觉得唐修这个人也给他一种相似的怪怪的感觉。
张凯行正想着,唐修突然用闲聊天的口吻问他,“前辈,上周的新闻你看了没有?”
张凯行心里一突,“什么新闻?”
“于印被黑粉在巷子里围殴,折了两根肋骨进了医院,凶手抓到没有?”
唐修的眼睛黑亮黑亮,张凯行心又抖了一抖,他稳住表情说道:“没有吧,圈里这种争斗太多了,于印不算什么大腕,警察未必愿意浪费太多警力在他身上。”
“哦?”唐修一笑,声音风轻云淡,“我倒听说他压根没敢报警。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一进医院,手头上堆着的两三档综艺直接换人,有一个在争取的剧本也直接被拿下来了。损失如此惨重却息事宁人,估计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张凯行看着唐修,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见过唐修写字,唐修那个经纪人李子平写字他也见过。如果不是纸上的字迹完全不同,他几乎要怀疑是唐修暗中在帮他了。
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亮如明镜,当他看着你的时候,无论是用多么云淡风轻的口吻说话,都仿佛已经把你整个人的秘密看破,晾在太阳下。
……
张凯行估计得没错,江桥今天一整天都没回来。副导演吹毛求疵的功力照某阎罗比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剧组今天的进展非常顺利,下午五点多就全都拍完了。
助理们开开心心地买回来一堆水果奶茶瓜子什么的,大家一起坐在楼前嗑瓜子闲聊天。
没人愿意回去,倒不是不累,而是人民群众都有一颗八卦心,想看看导演回来是什么反应。
胡广然一边吃葡萄一边吐葡萄皮,摇头说道:“咱们这部戏也算命途多舛,我觉得导演应该找人看看风水。”
唐修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怎么说?”
“你想,在你之前江导心中的小白原本是宋棉和陆康景,结果还没开机这两人就都出事了。王禹也是导演这次新提拔上来的重要配角,转天也进去了。”胡广然手没拿住,葡萄果肉刺溜一下子就挤了出去,只留下手里一块皱巴巴的葡萄皮。他愣了下,随手把葡萄皮丢进垃圾桶里,继续说道:“这部戏还是江导自己领投的呢,哎……”
唐修听了半天,低声说,“在拍期间曝出重大丑闻,算王禹个人违规,剧组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一旁的张凯行摆了摆手,“不是这个道理。《斩狐台》开机以来因为选角和改角的事上了好几回热搜了,这要是再来一发,人民群众肯定觉得这剧破事多。电影的价值贬损是个玄学,毕竟这年头观众们一个比一个矫情,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谁都说不好。哎,江导这人好面子爱惜羽毛,最看重这些。”
唐修闻言愣了好一会。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吃瓜群众早就散去后,江桥终于回来了。
某导演低调回剧组,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装模作样地掏了掏钥匙,环顾一下走廊无人,直接溜去了对门。
唐修正穿着小背心坐在床头发呆,江桥门都没敲直接闪身溜进来,吓了他一跳。他皱眉说,“导演,您进演员房间越来越随便了。”
江桥嗯了一声,眼珠子一转看到他小背心包裹着的好身材,低声道:“你在剧组也越来越随便了,之前不还穿个睡衣么,现在天天穿着背心,一点万年神仙的仙风道骨都没有,是不是天天就想着勾引导演?”
唐修闻言忍不住笑,“天凉了,我睡衣那个料子凉飕飕的,让你一说好像我藏着多少心思一样。”
江桥撇撇嘴,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尾,“来和你说说王禹的事。”
老祖宗不过一点头,“嗯。”
“王禹的情况要比陆康景严重很多。陆康景新闻虽然炸裂,但他一共也就碰过几次摇|头|丸,这东西在圈子里并不罕见。不过王禹碰的药品种类就很丰富了,今天在警局里我听警察给我列举一遍,听得我都觉得开眼界。”
然而唐修却说,“没区别,都是吸毒。”
江桥一顿,“是这个道理,但我以为这么说你心里能好受点。”
一直半垂着眼边听江桥说话边刷微博的唐修闻言抬了下眼皮,目露惊愕,“我?我怎么了?”
江桥狐疑地看着他,“你……对陆康景真的没有半点熟人间的同情吗?”
唐修闻言叹口气,无奈道:“老祖宗行走万年,惩恶扬善是存在的意义,同情与愤怒这两种情绪,我一早就戒了。”
江桥闻言稀奇道:“情绪还能戒了?”
唐修点点头,“能的。”他看了江桥一眼,又补充道:“你要是能活这么久,渐渐的也能揣摩出,这是道。”
江桥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体验过以一个零知者的视角听全知者向他科普。这种感觉很新鲜,而且出乎意料的不让他觉得讨厌。他突然想到什么,“哎对了,你们修行人士是不是七情六欲都要戒掉?除了什么同情愤怒,还有什么?”
唐修看他好笑,“你想问什么?色|欲爱欲?”
江桥被噎一口。老祖宗说话太直接了,他这个厚脸皮都有点受不了。
然而唐修却并不觉得自己开启了一个多么令人害羞的话题,他正色道:“其实不是。数千年前天道重人心,我们修行中人便会刻意压抑一些本能情绪。但近几千年来天道反而重人行,修行者只需做好该做的事,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天道懒得纠结。”
他看了江桥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我不同情悲苦,不恼怒罪恶,完全是个人习惯罢了。活了一万年,经历的太多了,要是什么事情都化作自己的情绪往心里装,老祖宗就真的活成老祖宗了。”
“有道理,有道理。”江桥忙不迭点头,“这才是大智慧,在心灵上给自己减负。”
屁减负,其实他心里是松了口气,某老不死的没有把爱情这种东西直接从生命中戒掉,不幸中的万幸。
唐修看他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突然问道:“对了,王禹要被剧组开除了?”
江桥点头,“当然。这是我的剧组,不干净的人绝对不可能留下。”
唐修闻言拄着自己的头看着他,“所以,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嗯?”江桥一愣,“这话怎么说?”
“张凯行说江导最讨厌剧组里传出不光彩的事。你这戏第一男主是陆康景,结果出事换人了。现在刚开机没多久,重要配角也出事了。仔细想想这两件事都和我有不小关系,你就不恨?”老祖宗的口气带着几丝玩味,然而眼睛里却十分认真。
江桥闻言笑了,看他数秒,“不恨。我就是觉得今年这个戏挺奇妙的。”
“奇妙?”
“嗯。”江桥忍住了伸手摸老祖宗头的冲动,淡淡道:“从我电梯里遇见一个怪人开始,就一直都挺奇妙的。”
唐修嘴角往下撇了撇。他大概明白江桥是想说一句撩人的话,但这家伙天生浪漫细胞长歪了,每次强行浪漫都效果凄惨。
江桥看他没反应,心里有些打鼓,想描补一下,“我说的这个奇妙不是那种自嘲的奇妙,而是感慨人生际……”
唐修的手捂在了他的嘴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老祖宗心领你要表达的意思了,不要越描越黑了。”
“唔。”江桥住了嘴,他心里忽然一动,在唐修掌心里撅了撅嘴唇。
轻轻地吻在掌心,很痒,很柔软,唐修觉得一股电流从指尖一下子蔓延到心头,他下意识收了手,呆愣愣地看了江桥好几秒。
而后他突然想起什么,猛一回头。
集魂幡安安静静,不知是死是活。
“怎么会这样……”唐修低声喃喃,极为失望。
“怎么了?”江桥挑眉凑上前来,也扭头看了一眼集魂幡。虽然唐修跟他再三保证不是妖,但是看见这玩意他还是有些不适。
其实不仅仅是上次受到惊吓,打从第一次在唐修家里见到这东西他就觉得心里头有些怪怪的。这玩意花纹难看又很陈旧,挑剔如他本应不愿再看第二眼。可当初在唐修家客厅里抬眼远远一瞟,这玩意的那些古怪花纹就像印在了心里。
不过隔着一个防尘罩,这玩意看起来倒让人舒心不少。没那么诡异了,像是加了一层滤镜,质感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唐修突然看着江桥,似是有些困惑,“你说,世间有天地,人间有善恶。假如黑为恶,白为善,那么红色是什么呢?”
江桥一愣,完全不走脑,“血?”
唐修,“……”
“黑的把白的杀了,白的又去找黑报仇,双方都流了不少血。”江桥说着站起来,指着集魂幡说道:“你看,你这些小格格里有黑有白,红色是蔓延开的背景色,不就是双方都在狂流血吗?黑白厮杀,亘古大战。”
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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