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 (逝水长安)

　　吴刚被拉开以后就站到了周小树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会在周小虎说说话的时候抬起头来，满脸担忧的看着他，好像那是一件易碎的玻璃器皿。
　　赵莉赶到医院的时候，周小树已经躺在病床上，身上缠着纱布，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也消了些肿，看上去也没那么吓人了。尽管如此，赵莉还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哭了出来。刚刚接到电话的时候赵莉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将信将疑的到了医院，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周小树笨拙的笑着，赵莉只觉得自己心疼。
　　坐在一边看着周小树还有些苍白的脸，只看了一眼赵莉的眼眶里面就有眼泪在打转，连忙站起来收拾了一下病床旁边空荡荡的那个小柜子。转头温柔的笑着：“小树，妈妈回家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你爸爸……一会儿过来，有什么事情就跟他说。妈妈很快就回来。”
　　走出病房，赵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以手掩面，靠在医院的墙壁上，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空荡荡的医院走廊，赵莉手脚冰凉浑身无力的倚靠在医院洁白的墙上。
　　无声的哭了一会儿，赵莉擦了擦眼角上的眼泪，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再回来的时候，周平坐在周小树床前，周小树已经睡着了。周平看了一眼赵莉，使了个眼色，赵莉点了点头，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在床边的那个小柜子上，看见睡梦中的周小树因为疼痛而皱了皱眉头，赵莉轻轻摸了摸他头顶的头发，心疼的看着他，叹了口气。
　　轻手轻脚的跟在周平身后出了病房，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的拐角处。周平面对着赵莉，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儿？怎么伤成这样。”
　　“警察只说是和人打架了，那两个人作着询问呢。”
　　“好端端的，小树也不是个会打架的孩子。”周平还是皱着眉头，一脸“好麻烦”的样子。
　　看到周平这一脸的表情，赵莉莫名有些生气，说话的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周平，周小树是你儿子！不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咱俩离婚六年了，除了小树上次摔伤腿，你自己说你关心过他吗？之前他在学校里面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去哪儿了？”赵莉越说越激动，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年说过的“结婚了就别老想着别的女人给你生的孩子”。
　　“什么？被欺负？”
　　“他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的事儿，有人在班里面传咱俩离婚了的消息。好像就是今天这个打小树的庄齐，我还给你打过电话，那时候周一帆发烧，你就‘嗯’了一句，让我看着办。看这个样子你也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赵莉突然之间就像是想通了一样，冷淡的笑了一下，“回去看你那个好儿子去吧，我在这就行了。”
　　说完，赵莉转身就走，在周平看不见的地方，赵莉的眼泪又流淌了下来，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六年了，她也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医院的走廊空荡荡的，很长，有很安静，安静到赵莉可以听到自己走路脚步声的回声，很轻，但却像重重的砸在她心上，有一点微微的苦味在她嘴里不停地回荡。苦涩，心疼，火灾眼泪里面，沿着脸颊流淌下来。
　　六年，足够改变一切了。
　　走廊里空荡荡的，还是只有赵莉自己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回来了……有点久……这一段……凑合着看吧……至于为什么会反复提及“空荡荡的走廊”……就是为了表现周平没有追上来，作者文笔渣，没能表现出来这一段里面赵莉的纠结……我果然不太适合些感情，也不适合写小说……
嘛，作者爱你们。


第56章 第 56 章
　　顾萌萌拎着一大袋八宝果糖走进病房的时候，周小树正坐直了身子，倚在病床床头看一本大部头的书。那本书太厚了，他的右胳膊又还没好，周小树就把书摊开放在自己的腿上，低着头。调色盘一样的脸好了不少，看起来没那么触目惊心了。
　　不过周小树还是没完全好，想也是，毕竟才是第二天。
　　“咋回事儿啊，听说的时候吓了我一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小学班群都炸了。他昨天在群里面甚至预告了，说这两天会在那条路上堵你。你又不在群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今天给你打了个电话，结果是阿姨接的，问了阿姨我才知道昨天真的出事儿了。你还好吧，还疼不疼了？”
　　“我没事儿，谢谢关心。”周小树抬起头来看着顾萌萌，微微笑了一下，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周小树脸上的笑容也带有着一丝神秘感。
　　顾萌萌晃了晃神，恍惚间眼前的人仿佛要融化进她身后那明亮的阳光里面去。
　　“对了……小树……阿姨有没有问你为什么会起争执啊……还闹成这个样子。阿姨要是知道了你跟吴刚的事儿……怎么办。你想好该怎么说了吗？”回过神儿来，顾萌萌吞吞吐吐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嗯，我决定坦白。”周小树大概是觉得脖子太累了，晃了晃脑袋，然后仰头看着空白的天花板，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总要把这个责任担起来的，一直这么瞒下去，对妈妈和吴刚都不好。其实这个决定我早就做好了，但一直话到嘴边就转个圈又回去了……有这次这个机会……也挺好的，至少不至于被她自己发现了以后手足无措。”
　　“你就没想过……”
　　“没有。”周小树果断的打断了顾萌萌的吞吞吐吐，“也许我现在还正处于自大的年纪，盲目的笃信能和吴刚地久天长。但是不到以后，什么都不会知道的。我为什么要让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干扰我现在的决定。”
　　顾萌萌没有说话，周小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的顾萌萌心里发毛。收回眼神，周小树慢慢的说：“萌萌，庄齐……什么时候跟你搭上线的？”
　　听到这个语气十分肯定的疑问句，顾萌萌有一瞬间微微的瞪大了眼睛，每一个字都像尖利的刀片在顾萌萌心上轻轻地留下一道刻痕。但也仅仅就是一瞬而已，顾萌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周小树并没有看过来，他停顿了一小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还是要说出来。虽然我缺朋友，但我还是不想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会在我背后给我一刀。不管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原因，都不该出现。”
　　转过头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顾萌萌，打断了顾萌萌想要辩解的行为：“你现在不用急着否认，萌萌，等我说完。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年多了，我一直没有出现在庄齐面前。昨天见到他，我看得出来他现在过得很不好，尽管我否认他现在这个样子跟我有关系，但还是要承认他确实可以恨我。但是不论他因为什么突然又开始恨我，从哪里知道我的住址，他要怎么知道吴刚住在哪里，怎么知道我回家会走哪条路，怎么能把这一切明明可以解释成巧合的事情在对话当中说成是苦心经营。萌萌，你说昨天他就在班群里预告了，那昨天下午我从吴刚家走之前还在和你聊天，前两天你就含含混混的提了这件事，那为什么昨天你什么也不说？我知道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你可以否认，我自己也清楚这个推论里面全都是bug。只要你否认，我就会相信的。”
　　病房里的氛围突然很尴尬，顾萌萌什么都没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我们来吃糖吧。”顾萌萌装作若无其事的拿过小柜子上面自己带来的那一包八宝果糖，“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种糖了对吧，葡萄味儿的，绿色的，我找找……呐，给。”
　　周小树接过顾萌萌手里的糖，拆开包装纸，放进嘴里，甜甜的葡萄味在嘴里化开，周小树挑了挑嘴角：“萌萌，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顾萌萌随便拿了一颗，坐在旁边吃起来。
　　“萌萌，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葡萄味儿的吗？”
　　“为什么？”
　　“小时候这种糖每次都买一大包，妈妈每次只让我吃一颗。但是每次那一大包里面这种绿色的糖果都特别少，因为少，所以很珍贵。而且这个的葡萄味真的很好吃。”周小树笑着看了一眼顾萌萌，话头一转，“就像这一包糖，绿色的糖依旧很少。这一包刚刚打开的时候，我愿意从里面挑出一颗来送给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顾萌萌一脸疑惑地看着周小树：“你说这个干吗？”
　　“但是如果这一包里面只有一颗了，我肯定留着自己吃了。甚至因为对你来说所有口味都是一样的，只要我偷偷的藏起来，你就不会特别的想要这个口味。”周小树脸上的微笑又渐渐的淡退，“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吴刚，我会把我藏起来的那颗糖直接给他，我愿意把我最喜欢的东西无条件的交给他，因为他是我的爱人。尽管他可能不想要，但我不可能真的不给他。这是我必须要负的责任，我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我才决定要向我妈妈坦白这件事情，我不能像我爸爸一样不负责任，首鼠两端，摇摆不定。”
　　周小树说完这一番话就沉默了，顾萌萌也沉默了，周小树的过去她很清楚，所以才在周小树说这段话的时候感觉到一丝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