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狂欢 (冒雪行疆)

　　“洛克，扣子。”老师指着那颗扣子，耐心地对他说：“是棕熊衣服上的扣子。”
　　那个孩子从自己身边的玩具里捡出棕熊抱在自己怀里，老师维持着平静的声音对他说：“洛克，熊。”
　　“熊。”那个孩子开口说。
　　“我想不起来的那些时候，是不是和他一样偏执？”看到这，陈琦淡淡地问我。
　　“他和你不一样。你很小的时候安静如鸡，经常昏睡，一周岁以后跟我学说话、吃饭、上厕所，学得也很快。后来别人说话只要提到我，你就会和他们聊几句，等你被送顾清教授那里时，已经能跟别人围绕着我进行简单的沟通了。”
　　“那时候的你对我来说，应该就像那个扣子对那个孩子一样重要。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有时候也会有几个画面，你捧着我的脸，大声说话。”
　　“你还记得哪些？不记得的地方我给你补全。”
　　“学说话吃饭那些，已经不记得了。”陈琦看了我一眼，奶声道：“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温习一下好了。”
　　！觉得叫我哥哥亏，想让我当个仆人就说啊！反正我怎么都是非常愿意的！


第119章 红花
　　我拉着他回到了餐厅，早饭已经摆好了，是包子和五谷粥。说真格的，狂欢的世界里，对待吃饭最认真的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了，别的世界是吃个新鲜或者是个流程一样的存在，但在这个世界里，吃饭可是一种实打实的生活训练，给这个世界描述食物的质感，是建立最初最繁重的工作了。芹菜炒胡萝卜和芹菜炒胡萝卜肉的区别，豆油几成熟下锅以及葱花糊了是个什么感受，那段时间尧哥几乎看见我的召唤就装死，说我要逼死他这个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外籍华人。
　　“这个怎么吃？”陈琦傲娇地问我。
　　还真说什么来什么，一点不和我客气。
　　我拿起一个包子塞到他手里，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缓慢地咬了一口，对他说：“好奇，咬。”
　　他咬了一口，将包子放在和我一侧的腮帮里，认真地看着我。和我梦里的场景真像啊，他病没治好的时候，都是用这种“盯死你”的眼神来看我的，仿佛除了我，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嚼，好奇。”我下意识地对他说。
　　胖子琦跟着我的频率嚼了几下，然后顺利地咽了下去。如果不是他现在胖若两人，我可能会捧住他的脸，对他说“厉害”。
　　“你第一次吃包子的时候，没嚼好，噎住了。王丽女士吓得哭出杀猪声，我第一次梦到的时候笑个半死。”我略有点怀念地对他说。
　　“那是你没教好。”他低声对我说。
　　“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错，那你这一次吃的时候细嚼慢咽。”
　　“好。”他点头将包子吃光了，然后问我：“下面吃什么？”
　　“喝粥，不烫了才能喝，喝粥的时候不要咳嗽，也不要打喷嚏。”我端起粥抿了一口：“像这样，要慢。”
　　他依样喝了一口，眼睛埋在碗里问我：“你教我的时候烦过吗？”
　　看看，聪明的脑瓜转得快，敏感纤细脆弱。我烦他什么啊？那样盯着我看的眼神，非常想天天拥有好么！
　　“你辅导我功课的时候，烦过吗？”我宛如一个知心大哥一般循循诱导。
　　“烦过。”他点了点头。
　　“啥？！”
　　“我烦你不爱抄我作业，我想那些东西没什么好写，只想你赶快抄完陪我玩。”
　　“哎呦，那个时候的GAIA继承人有点膨胀了呢，我可是兢兢业业地伺候你吃饭吃了一年多。我那时候自己吃饭还吃不利索呢！”
　　“只膨胀了几天。”他把粥都喝光，碗筷整齐地摆放在自己的碟子上。
　　“为什么没有继续膨胀啊？”
　　“陆叔叔告诉我，如果一直抄我的作业，你就考不上和我一样的初中了。”
　　“对了，我之前回忆起来还觉得奇怪，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叫他爸爸？叫丽丽女士妈妈，为什么后来就改了？”
　　他轻瞟了我一眼，对我说：“□□不好，结婚以后才改口。”
　　我想笑，但还是努力板着脸问他：“你才几岁啊，我每天傻逼呵呵玩玩具的时候，你脑子里就想这些？”
　　“喂，要收餐具了。”他难得低声对我说。
　　转移话题如此生硬，啧啧。脸皮薄，心思重，这么可爱的伴侣我也是真是没办法呀！
　　我意犹未尽地拿起两个人的餐具，排队送过去。虽然没有回头，但我一直在偷偷看他，他直挺地坐在座位上，一直注视着我的背影，旁边有个孩子冲着他的头扔了个木头玩具，我拿调五线谱的手挡了一下，那个玩具掉在他脚旁边。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仿佛那个玩具是团空气一样。本来想看他的窘态，结果狠抽自己的心一下，我知道他只是不想和那个孩子一般见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小时候生病的样子。一直靠着我不是个曲儿，我要是我爸爸，也要想尽办法来给他治病的。
　　所以，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命中注定，没有其他路可以选。
　　送了碗以后，收碗的阿姨给了我两个星星，我收在手心里。刚一转身，他马上就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然后又摆出刚看到我的样子嫌弃地对我抬了抬下巴。我快走了几步，回到他身边去，把星星递给他一个。
　　“星星攒好，午休结束可以兑换一颗水果糖。”
　　“你拿着，到时候喂我。”险被开瓢的陈大爷说。
　　“这么下去，你退化了可怎么办哟！”
　　“没事，正好和你平均平均，多增加点共同语言。”
　　“这个共同语言，我觉得不会有情侣比咱俩之间的更多了。”
　　“别骄傲，再接再厉。”他捏住我的脸扯向两旁。
　　“小朋友不要打架哦~”生活老师走了过来，陈琦马上低下头去装听不见。
　　呵呵，有人治你。
　　这幼儿园的生活比我之前的计划表排得还满。吃了早饭是手工课，串完小项链儿，无缝连接早操。我和陈琦是新来的，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听着老师讲分解动作，之前厕所遇见的那个三人组左顾右盼发现我俩之后，不断地向后一移动，最终站在了我和陈琦旁边。
　　“兄弟，投我一票。”社会坤开门见山。
　　“我弟弟也想要。”
　　“你们投我一票，下次我再投你弟弟一票。你去北纬27度，东海附近打听一下，我绝对说话算话。”
　　“你直接说江浙一带不行吗？”
　　“原有的行政区域不是取消了么！”
　　“就算我们俩投你了，你也才五票，操场上这么多人，你也不一定就拿得到啊！”
　　社会坤咬了咬牙，一边规整地做早操，一边对我说：“我们在这个本里埋伏了六个月了，那么多班打散投票，每个人的票数都不多，后来我们发现排名第四的那个名字获得小红花的概率最高。今天轮到我的名字在第四个上了，幼儿园好几百人，轮到一次太不容易了，你俩行行好，不要打碎我这个微小的梦想行吗？”
　　好像真没我和陈琦啥事，我趁着伸展运动侧头去看陈琦，他十分无所谓地瞟了我们俩一眼，没说话。看来这个“哥哥弟弟”的游戏已经满足大爷对这个副本的要求了。
　　“成交！”我开心地和社会坤说。
　　“好！你俩也回去想想，要是轮到你俩在第四名，你俩还不想要小红花的话，给我留言，我帮你们做事。脏活累活，客户不爱干的活，我们都可以做到，绝不给客户增加道德枷锁、经济负担！”
　　“投个票而已，是我出尔反尔在先。”我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咳咳。”陈琦警告性地咳了两声。哦，差点忘了，陆潜其人，除了他谁都不能批评的，包括这种场面上的自我批评。
　　“我弟弟可能需要喝水，下午拿到红花再聊。”
　　我给陈琦喂了一口水，然后认真地做起广播体操来。小小地身体“腾”地离地，又慢慢地落在橡胶地上，有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也不知道我那副躺在床上的老胳膊老腿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蹦几蹦。
　　跳完操，我照旧去领小星星，这次给发星星的就是那个林可爱老师，她梳着齐耳的短发，带着一副浅紫色的全框眼镜。
　　“老师，我要两个，我和我弟弟一人一个。他有点怕，没来自己取。”我指了指门廊那里等我的陈琦。
　　“那，给你，”她笑着对我说，“有你这样的好哥哥，你弟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老师，他早就好了，现在只是在装大爷而已啊！可惜，这些事情善良可爱的可爱老师是不会听到了。我照例把星星收到自己怀里，现在有四颗星星了，再有六颗星星就能换一根棒棒糖，我想吃那个抹茶口味的，尧哥说那个糖还行，我都没吃过呢！陈琦应该也没吃过，一人一半，正好。
　　午饭时候陈琦仍是跟着我学吃饭，吃了饭老师来上了一会儿绘本课，然后将我们都撵到了统一规格的床上，拉上了天蓝色的窗帘。陈琦用力向床边靠了靠，然后示意我过去。我其实非常想过去，但是，他留给我的地方实在是太有限了。他又拍了拍床板，我一边点头一边派左腿当代表去他床上慰问。他瞪了我一眼，把我的腿扔了回来，然后用自己伟岸的身躯填住了我们两张床之间细小的缝隙，又将我的枕头拉过去，额头贴在我额头上。整套动作思虑缜密，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