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暮安的神情很凝重,似乎是陷入了沉思,看上去像是在走神。
简鸢以为他没办法理解这样沉重的剧情和情感,心里有些失望,虽然她承认这位俊美的明星有着与外貌相匹敌的演技,但人生轨迹偏差太远,他怎么能感受那种黑暗的生活呢。
“我们已经做好了票房赤字的打算,如果你在意这方面的话,可以选择拒绝,我们会找到更合适的演员。”简鸢说。
“我为什么要拒绝?现在就签合同。”连暮安抬起头,“我很想演莫然,也绝对能够演好。”
陈正笑了起来,“这小子还是没变,和小时候一样一股猖狂劲儿,像他妈妈。”
徐然开口:“请问陈导,电影的成本是多少?”
说起这个,陈正露出了点窘迫,“说实话,这题材在国内没市场,投资公司都不考虑,现在只有几家公益性质的抑郁治疗中心投了点钱,再加上我的家底,大概能有百来万吧。”
百来万,连暮安出道以来就没碰上过这个价的,但他倒是没觉得小家子气,反而扬起眉,“那你找我就是找对人了,有我在不愁没钱。”说着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样?现在腰不酸了吧?”他的声音眉眼一齐柔和了下来,“之前你不是说想当一次投资人吗?机会来了,快把你的钱砸过来。”
季淮难得在家休息一天,这会儿还在揉腰,满脸无奈:“哪有你这样的?我被折腾的够呛还得到贴钱?要多少?”
“一亿?”连暮安询问地看向陈正。
“咳咳!”陈正被口水呛住,“一亿会亏得裤子都不剩,咱们小制作,用不了那么多。”
“那就一千万吧。”连暮安挥金如土道,“一千万拿得出来吗?”
“拿得出。”季淮说。
“真有钱。”连暮安笑了一下,“以后不说你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土豪兄弟,令人发指!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有了充足的资金,电影的筹备工作进行得无比顺畅起来。在导演忙碌的期间,连暮安也没闲着。他虽然把剧本内容都摸透了,但还无法完全与主人公莫然共情,于是他全副武装出门,一个人悄悄来到了市医院。
他因为几次过劳和脱水进过几次医院,但那个地方倒是好几年没去了。他顺着记忆里的路线,曲曲折折来到了市医院精神科。
张叶刚到工作岗位上,正打算在候诊时看会儿昨天的病人记录,门敲响了。
“请进。”他看了眼时间,心说来得挺早。
戴着帽子粗黑镜框面遮口罩的男人挤了进来,打扮夸张行径可疑。
“我刚才差点被认出来了。”连暮安摘下伪装,额头上渗出了点被闷出来的汗。
“想多了,别人看你单纯觉得你想通缉犯。”张叶忍俊不禁,“好久不见啊大明星,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连暮安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模样。
连暮安一屁股坐在张叶对面的椅子上,也打量着他。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年,张叶的外貌倒是没多大变化,穿上白大褂就是令人安心的医生。他们虽然几年不见,但一直都有联系,季淮曾经是张叶的患者,现在也每年复诊一次,为的就是防止抑郁症复发。每次季淮复诊离开,他的情况连暮安能够及时了解都是因为张叶。
“季淮最近怎么样?上次来开的药吃完了吗?”张叶随意问道。
“他挺好的,药我没注意看,你再开点我带回去给他。”
“药哪能多吃。”张叶好笑道,“他现在是大老板了,上次和沫沫吃饭,还送了她一块手表,我对那方面没研究,不过一看就能顶我几年工资了。”
“他和张沫沫见面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连暮安危险地眯起了眼。
“你这什么语气?说得他好像不是见老同学而是和情妇约会。”张叶啧了他一声。
“就问问。”连暮安放松了语气,却在心里狠狠记了季淮一笔。
“不闲聊了,等会儿我病人来了你就得靠边站。”张叶说,“有什么想了解的就问吧。”
连暮安沉吟一声,然后向他介绍了莫然这个角色的各方面情况。家庭和美,父母恩爱,莫然有着平淡幸福的人生,但某天他无意间发现父亲在和小三偷情,而母亲对此不管不顾,理由是要为了他维护家庭的完整,从此莫然变得消沉,悲观。他觉得因为自己才让家人将不幸延续,父亲的不忠和母亲的隐忍都成为刺痛他的寒针。但他从不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痛苦,他像是应该在幸福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一样,聪明懂事,热情活泼,是母亲的慰藉,是父亲的骄傲,他毫不吝啬地向周围所有人付出自己的善意,可没人知道他在一个人的时候会无比的阴暗,就像身体里有一个反面人格。前期的人物给人落差极大,前一个片段他还在和朋友打趣嬉闹,下一个片段就是他躲到厕所里哭,甚至可能让人无法理解。到后期,莫然得知自己生病了,开始艰难的与病魔斗争,身边的人从以不正确的对待方式到真正理解这个病,陪伴他度过黑暗时期。最后的结局是莫然治愈成功,从此只有一片阳光。
张叶听完久久沉默,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这是国内第一部 以对抗抑郁症为题材的电影吧?真好啊,这样的话那种抑郁症只是心情不好的观念会得到纠正吧?”
“希望如此。”连暮安说。
之后张叶从专业的角度分析莫然的病情和日常表现,连暮安像个来补习的学生似的,拿着纸笔认真记录着。
但浓厚的学习氛围没持续多久,张叶的病人来了。
是个看着五十来岁的和善大妈,她笑吟吟地进门,不像是看病的,倒像来探亲。
“哟,张医生有病人了?那我在外头等等。”她说完掉头要走。
“哎田阿姨,您来坐吧,先和您聊。”张叶说。
田阿姨又走回来,“不好吧,得非先来后到。”她才看清连暮安的脸,呀的一声捂住了嘴,“这么好看的小孩儿也是精神病?”
连暮安:“……”
张叶噗的一下笑开了,“不是,他……来实习的。”
“哦——”田阿姨眼睛还是离不开连暮安的脸,“长得怎么这么标准呢?看着你一天的心情都好了。”
连暮安有些不解,这个看起来乐呵呵没有烦恼的大妈也是抑郁症患者?
张叶问:“阿姨,最近感觉怎么样?发病还频繁吗?”
“好多啦,一个星期一两次,吃药还能挺过去。”田阿姨说。
“那……自杀的念头呢?”
“偶尔会有,就是半夜醒来的时候,这些日子睡得还不错。”田阿姨眯着眼睛,就像在说今天早餐吃什么一样平淡。
连暮安听得瞪大了眼睛。
“哎呀,别再小帅哥面前说这种可怕的话啦。”田阿姨笑了起来。
张叶对连暮安说:“你在外面等等吧。”
连暮安突然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说:“田阿姨,我能旁听你们的会诊过程吗?”
他眨巴着眼睛,放柔了声音像撒娇一样:“我想多了解一些抑郁症患者的情况,可以吗,田阿姨?”
论年龄连暮安叫她一声奶奶也不为过,现在甜甜的叫她阿姨,还那么乖的模样,简直是在对着她的姨母心开枪。田阿姨捂着心脏点头:“好孩子,坐在阿姨身边。”
张叶看得一愣一愣的,“真的没关系吗,田阿姨?”
“没事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田阿姨哈哈一笑。
张叶和田阿姨聊了一个多小时,连暮安才知道,这位看起来和蔼亲切的老人几年前经历了人生大痛,丈夫和女儿女婿因为车祸去世了,只留下一个七岁的孙子。田阿姨走到后期的人生骤然熄灭了所有灯光,只有乖巧的外孙是支撑她的蜡烛,但在狂风中,蜡烛熄灭不过是一瞬。
“每次来这说完心情都舒畅不少。”结束后田阿姨拿着药方舒了口气站了起来,她摸了摸连暮安的头顶,声音慈祥亲昵:“还认识了那么俊俏的孩子,这个礼拜肯定不会死啦,哈哈哈。”
她笑着离开了。
张叶的嘴角在门合上那刻放了下来,他叹息道:“这就是抑郁症啊。”
之后又来了几个病人,连暮安依然礼貌的询问是否能旁听,如果允许他就安静的坐在一旁,记录着另一个不一样却同样艰难的抑郁遭遇,如果对方拒绝,他也不回强求,带上口罩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消化着自己对抑郁症的新认知。
到下午,从张叶那拿来的几张白纸已经挤满了字迹,他想着今天就差不多了吧,正打算告辞,又一位病人进来了。
“张医生……诶?!这这这这不是连暮安吗?!”
是位女生,大概十七八岁,看见连暮安简直合不拢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张叶笑道:“小芩,你是他的粉丝吗?”
“嗯呐!死忠粉啊!”这位叫小芩的女生眼睛闪着光,“真人啊……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了?”
“你好。”连暮安对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