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说:“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亦,未闻弑君也”。用现代的话讲就是——这不是忤逆,只是杀了个混蛋。”斋藤拿起最上面的《孟子》,松阳哥可是说过更过分的——“幕府不思国患,不顾国辱,不奉天敕,将军之罪天地不容,神人皆愤。”
少年用手电筒扫了一下这个房间:书本,叠放的很整齐的临时床铺,桌子上有京都地图。
“那些恐怖分子都想什么呢……”山崎逡巡一圈,其实这么黑暗的环境,发现个坩埚和水晶球比《孟子》有趣多了。
书桌地图边有一张笔迹熟悉的草稿,用飘逸的笔迹写着:
“内忧外患迫吾州,
正是危急存亡秋。
唯为邦君为邦国,
降弹名姓又何愁。”
内忧外患这个词出自《管子》——“妾人闻之,君外舍而不鼎馈,非有内忧,必有外患。”危急存亡出自诸葛武侯的《前出师表》——“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唯为邦君为邦国”的想法他不止一次表达过了,以前就写过“请君鼓舞我士气,使我得成报国基。”“皇国武威犹未尽,几时壮士发义愤。报国共期学成日,君排夷教我胡尘。”至于最后一句——
“降弹名姓又何愁。”
这是为他自己的未来设计的蓝图吗?怀着愚蠢的梦想,以为只要不惜一死就可以成功……
“斋藤,你在想什么?”山崎问道。他发现同事在沉思。
“没什么。”
他要的就是坂田银时一个,高杉的东西既然在,那么坂田想必不远了。
“有没有什么是戌威大使馆丢失的物品?”斋藤边走边问,思绪蜂拥而至。“我们需要证据证明此处的嫌疑犯和那次事件有关。”
山崎虽然某些方面不那么敏感,却仿佛被烫到一般,退后一步。
方才斋藤的视线,只是被看着而已,就有种下地狱在油锅里煮沸的感觉。
“嗯,我想想……”山崎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吓到了。他用手指指向耳鼻喉科门口的牛皮鼓面,“这个太鼓就是戌威参赞的,都有啤酒桶那么大了,那些攘夷浪士也不嫌重。”
在桂小太郎的房间,斋藤和山崎发现了猫猫狗狗的写真集。
在坂田银时的房间,明面上除了床褥和被子什么都没有,不过一撕开被子,就有美味棒、薯片、牛奶糖以及草莓干冒出来。
褥子压着扁平的泡泡糖。
为了自己的糖尿病戒掉甜品最容易了,坂田银时每周都少说要来一次,迄今至少戒糖两百次。
把手往被子里一探,斋藤的心狂跳起来:“还是温热的,人没走远。”
无数回忆的场景在脑子里混作一团,不到一秒钟,他就抬头,控制住自己,一脸郑重,对山崎使个眼色,声音轻柔,仿佛说的话稍微重一点,就会把坂田吓走:“你走左,我走右,发现异常立刻用步话机呼我。”
开始只是加快步伐,但是他很快开始奔跑,甩开手快速跑起来。
坂田银时,你在哪里?
……
山崎和斋藤汇合的时候,只见到这位同僚望着窗外,表情平静无波,似乎要把夜色尽收眼底,那一双眼就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般,看不出心情。
“让他逃了。”斋藤轻声低语。
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临死的时候,所说的话会不会是真的呢?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而且我再也没有机会问了。——昂流,没错,杉田智和配音过皇昴流
我的初恋情人 六
斋藤用手掌按着眼睛,把废弃医院里的东西全部看完以后,他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累的。
他需要学习高杉的思维方式,高杉晋助不继续从事恐怖袭击的可能性是零。
问题是,下一次他的行动,将在何时,何地,以什么方式?
从医院抄来的地图上,他的手指逡巡一圈,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无法据此判断高杉下一步的打算。
斋藤已经自己制作了一个京都城模型,绕着精巧的模型转了好几圈,算计着高杉会从哪个地方下手。
“斋藤,斋藤你在这儿啊?”传来了山崎的声音。
“我在。”他应声。
“斋藤,你还在调查上一个案子吗?
你说你要抓捕白夜叉,这也难度太大了,听说那家伙压根不是人类,有天人的血统,还会茹毛饮血呢。”
不,那家伙喜欢的不是活生生的血肉,是甜腻的吓人的甜品,最近风声紧,斋藤就算经常在著名甜品店转悠,也没见着他。
“目标要远大点才好。”斋藤收好资料。
“喂,你做那个花了多少时间啊?”山崎捅了捅模型城墙,摸摸城门,觉得这一定很费心血。
“没什么,反正有兴趣。”只要能推测出敌方的意图,做什么都值得。他假想自己攻打京都,已经排出三条可能的路线了。
山崎眼看都大中午了,问:“要不要一起吃午饭?附近新开了一家店,五折酬宾,要不要一起去?”
“好哇。”
五折酬宾的确很有诱惑力,整个“娘娘”中华餐馆坐满了身着真选组制服的警察,追求廉价的结果是真选组几乎包场了。
“据说二十年前天人第一次走在京都街头时,人们都传言它们是不死的吸血生物。”山崎嚼着中华盖浇饭,“我小时候头一次看到的时候,还差点朝他们丢石子呢。”
“你怎么想到加入真选组呢?”斋藤提问,“这个职业虽然和天人打交道多,不过更多还是和恐怖分子吧。”
“如果我家庭背景硬一点,当然也想进国税局或者海关这种超热门衙门啊。”山崎拍拍脑袋,“好歹这也是政府公务员。
可是……未来会怎么样完全没想过。
啊,我不喜欢砍人和逮人,不晓得自己能不能长久做下去……”
斋藤用筷子夹起拉面吞了一口,不动声色:“你这样的人,不适合攻击别人。
有没有兴趣当监察?”
山崎的特色是没什么存在感,也许做潜伏和调查更有前途。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山崎想这个比较符合他不喜欢争斗的个性。“那你为什么想当警察,啊,不可能光为了逮捕什么白夜叉吧……”除非有深仇大恨。
斋藤突然很想抽烟,不过注意到餐厅的禁烟标志,他忍下了,微微低头,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我有个哥哥,哦,普通的在乡下教书的知识分子,死于谋杀。
他虽然开小小的村塾,可是也收不到什么学费,还收养了一个战争孤儿,一点理财计划都没有,我们家又不是那种家境很好的!弄得我只好死命考上只要成绩好就可以不收费还有奖学金拿的学校……呵,对弟弟来说,其实他是个蛮没用的哥哥。
光会扯着嘴笑,写一些不着调的文字,遇到什么事情都微笑,超级老好人,被袭击后都没什么抵抗……
这案子至今还是个悬案。
他不是该死成那样的男人……”
吉田松阳,被一群神秘僧侣打扮的武者强行带走,后来,在刑场断头,行刑者是公家御用试斩者兼刽子手山田浅右卫门。
哥哥的头颈第三和第四根颈骨之间被一刀斩开。然后头颅给监斩官检视,尸体被运到试刀场,作为试刀的用品。
所谓试刀,通常是将二具或三具尸体朝下倒扣着堆起来,用夹竹夹着固定,然后再用刀柄上加上铅块的刀来切。
用这个方法来判断刀的锋利程度。
另外山田浅右卫门以售卖咳嗽药“人胆丸”出名,此药的重要药引是人体的肝脏,所以哥哥的尸体先是被取走肝脏,然后用来试刀,残碎的片片丢在一个大木桶里,和那些恶贯满盈的罪犯的尸体混在一块儿,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
最后坂田银时能找回的,只有一个头颅,只有一个头颅,只有一个头颅……
山崎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看斋藤的样子,一定很重视和敬爱兄长,他是为了保护市民让他们不受伤害才成为警察吧。
对比自己这种混饭吃的,山崎有些惭愧。
一阵久久不散的香风袭来,没什么表情的黑长直发服务生把两杯饮料端放到山崎和斋藤的桌上。
“这是你们点的橙汁和冰牛奶。”
等山崎的盖浇饭都吃完了,斋藤的拉面还是几乎没动过。
“是不是太难吃了?”山崎问。
“不,刚好没胃口。”斋藤把面卷起来又舒展开。
少年手臂撑着头,平静的表情下,一双眼睛不着痕迹的把视线转向了柜台里的“女服务生”,那家伙身穿红色旗袍制服,长发翩跹,并着腿,娴静地把手叠放在腿上,目光一刻不离靠窗坐的三位:近藤局长,土方副长,冲田助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