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巴 (村头的阿黑)

　　隋一伟一边把菜往盘子里倒一边还在嘟嘟囔囔的，“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从哪染的这坏习性？我可发现了，我好的地方你不学，我哪坏你学哪。赶紧给我戒了啊……哥跟你说，以后再有这种场合，你就干脆说你酒精过敏，推个两三次就没人再拉你了。再说了，你是老板，你不想喝，他们还能硬灌你不成？”
　　隋祈青笑眯眯地听着，拉开一张凳子坐在隋一伟的对面。其实他今天是特意喝了点酒，为的是鼓起勇气摊牌。
　　隋一伟递一双筷子给他，“你也再吃点吧，压压酒。”
　　隋祈青接过来，捡一筷子菜扔嘴里嚼了嚼，低着头笑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哥，那你也戒了吧，你戒我就戒。”
　　隋一伟抬头瞄他一眼，“看你这副样子我就知道你喝了不少。我跟你能一样吗？我是做生意的，这酒要喝少了买卖也拉不来。你放心吧，哥的酒量都练出来了，吹一瓶白的都没事。”
　　隋祈青低着头顿了顿筷子，“哥，那……你能不能不做生意了？”
　　隋一伟咬了一大口馒头，“说什么疯话呢？我不做生意还能做什么，连个小学的文凭都没……”
　　“哥，我养你！”不等隋一伟说完，隋祈青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
　　隋一伟嚼了嚼嘴里的馒头，干巴巴地咽下，看着隋祈青的满眼真诚心里不知怎么的觉得又感动又别扭。
　　隋一伟连忙撇开了眼，“行了，你有这份孝心哥就满意了。你这么大人了也天天说别说孩子话了，我还能让你养着天天吃闲饭不成？”
　　“哥，我是说真的。”隋祈青急了，放下筷子抓住了隋一伟的手，“哥，你别出去了吧，我养你……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你可以天天呆在家里，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怎么懒就怎么懒……只要你呆在家里……我一回来就可以看到你，我给你挣钱，我……我给你做饭洗衣服，我伺候你一辈子，我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隋一伟瞪着眼睛听完，差点没把嘴里的馒头喷出来，他还真没想到这小子喝醉了会这么好玩。
　　“好啊，听着挺不错。”隋一伟刚说完就挣脱出手拿筷子狠劲地敲了敲隋祈青的脑袋，乐呵呵地说：“你说你这脑瓜里天天想啥啊……哈哈……逗死我了，你这是拿我当哈巴狗养啊？让你孝顺也不是这个孝顺法啊……”
　　隋祈青苦笑着抽回手摸了摸头，低下头藏起了满眼的失落。
　　等终于乐够了，隋一伟突然想起黄片的事了，瞬间就笑不出来了。隋一伟咬着筷子尖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发问的好时机，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看看这小子怎么说。就算是自己搞错了，就当是自己趁他喝醉了跟他开了个玩笑呗……老天爷啊，但愿是搞错了吧。
　　隋一伟砸了砸嘴，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了口又递给隋祈青，“对了，祈青啊，你不是说有一个喜欢了好几年的女同学吗？那啥……告白了吗？什么时候领回来让哥瞧瞧？”
　　隋祈青接过杯子，在隋一伟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听到隋一伟重读的“女”字，伸出食指轻轻弹了一下杯子。
　　“哥，你着什么急，我现在才二十一呢。”隋祈青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隋一伟连忙放下筷子，有些焦躁地说：“怎么能不急？哥等着抱侄子呢……那什么，我想了想，其实你也不小了。你的出生年月当初肯定是报错了，你忘了你那么早就跑马了？那肯定不对。你的实际年龄应该还要大个四五岁吧，你现在起码应该二十五六了，跟我差不多大，到了该说媳妇的年纪了。”
　　隋祈青又好气又好笑地抿着嘴角，双手紧紧握住了面前的玻璃杯，“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怕我再抢你的媳妇啊？”
　　隋一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心想老天爷作证啊，我现在巴不得你能抢我媳妇呢。隋一伟觉得自己的底线再被他一步步拉低，本来希望隋祈青能找个各方面条件相当的姑娘的，出了这小子撞树那档子事后，隋一伟觉得能找香椿那样的也行。而现在，隋一伟想，你只要能给我找个母的就行……
　　隋一伟轻咳了一声，“哥想了想，以前是我太自私了。现在，哥一定让着你，不管你看上谁，哥肯定不和你抢。”
　　隋祈青抬眼看了看他，又迅速低下头，认真地看着面前轻轻晃动的半杯水。
　　“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和你抢女人了。我不喜欢女人。哥，你别问我是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隋一伟的理智和世界观是在那刻轰然崩塌的……隋一伟觉得很神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突然颠倒了一样，就像……就像他隋一伟好不容易活了这二十多年了，突然有天有人告诉他你隋一伟其实是个女人……就像……他好不容易养大的弟弟其实是个妹妹？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隋一伟咽了口唾沫，强撑住脸上僵化的笑，“你喝多了撒什么酒疯呢？别胡说八道了……那……快吃饭吧，都凉了……媳妇的事不着急，你才多大啊，不急……咱先不说了。”
　　隋一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在问出之前他一直祈祷着是自己胡思乱想，他压根就没想过万一隋祈青真的认了他该怎么办……所以隋一伟此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兵荒马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该拿出严父的派头狠狠教训隋祈青一顿帮他打回正常？还是宽容的理解他？隋一伟在慌乱中下意识的逃避了，他迫切的希望隋祈青跟他一样，能先避开这个话题，等他想好该怎么应对的时候再说。可是隋一伟不知道，这场仗他是打的毫无准备，但隋祈青却为这场仗厉兵秣马十几年了，开端也是他故意引诱出来的，所以在隋祈青看来，这场仗毫无悬念——过程是隋一伟在负隅顽抗，而结局隋一伟终将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隋一伟把半块馒头一口塞进嘴里，张大嘴巴嚼着，噎得脸红脖子粗。隋祈青轻笑着用眼角看了看他哥的慌乱，不慌不忙地把面前的半杯水又推到了隋一伟面前。
　　隋一伟苦笑着端起一饮而尽，低着头摸了摸喉结，觉得这世上就没有比自己更苦命的人了。
　　隋祈青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拍着背。
　　不知怎的，隋一伟猛然僵住了身子，尴尬和无措从背后有节奏的轻拍上传来。隋一伟猛地站起身转身看着隋祈青……以后，他该怎么跟他相处？
　　隋祈青无力地放下了手，轻轻笑出了声。
　　“哥，我不正常……你还愿意要我吗？你会赶我走吗？”


第44章
　　“哥，我不正常……你还愿意要我吗？你会赶我走吗？”
　　隋一伟脸憋得通红，连连挥着手说：“你别说了，别开玩笑了，不好笑……你当我会信？……吃饭吃饭。”
　　隋祈青伸手抓住了隋一伟的胳膊，眨了眨眼看着隋一伟眼底的慌乱说：“哥，我说的是真的。我骗了你，我一直在骗你。我是个……我……我不正常……你让我说完吧，我憋了好多年了，我装不下去了。我高中那么长时间不回家不是因为我怪你……我从来就没怪过你……我是怕，怕我自己。你不知道我那段日子过得多痛苦，我知道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我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想接触任何人，我以为我会改好的，我给了自己两年多的时间，可是没有……”
　　“你他妈的别说了！”隋一伟挥开了胳膊，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我……你先别说了……”
　　“哥，真的，这些年我活的太累了。我装成正常人，战战兢兢地瞒着自己的心意……哥，你现在明白了吧，明白我有多怕你会赶我走了吧，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哥……对不住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好好的，可……从小到大我总是辜负你的心意。”隋祈青说着抬手遮了遮眼。
　　隋一伟嗫嚅着不敢看他，好半天才说：“你……你……我知道，你是因为从小没妈。你别担心，哥想法子给你治，你肯定能变正常的……你只是因为还没碰着好女孩而已，等你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就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你就是爱胡思乱想，你跟那些人肯定不一样……”
　　“哥，你不懂。”隋祈青笑了两声，“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也尝试过接触女生，如果真能好的话我早就好了。哥，这辈子我只能这样了。”
　　“什么叫只能这样了？！”隋一伟猛地瞪向他，“我说了能好就一定能好！不是有那什么心理医生吗？走！我……我这就领你去！一定能好过来！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
　　“哥！算我求你了好吗？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痛苦……”隋祈青抬着头痛苦地啜泣了一声，“哥，我已经想了快十年了。我想好了，我不怕，我会这样走完的。”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啊？！”隋一伟彻底火了，推了隋祈青一把，“怎么走完？合着你是愿意自己这样？！任由自己这样？！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以后你怎么办？找个男人过一辈子？！你他妈的疯了吧？！”
　　“是！哥，我疯了，你别管我了，你这次帮不了我了，我走不出去了，你就让我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