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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许春秋 (Kiraffey)


  何许人看着从艺设班级绕到学院队尾的徐然,只能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徐然的眼睛弯起来像月牙,可眼里的光芒比璀璨星河还要耀眼。
  何许人最害怕看到徐然这种眼神,他害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被徐然吸引,害怕自己放弃的喜欢被重新激活,更害怕自己因为这个“错误”被拖回那个可怕的地方……
  何许人的想法在触及到那段回忆时又自动断线为一片空白,仿佛那块土地上筑起了九层的壁垒。
  “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跟我们一拨参观了?”徐然的手轻轻搭上何许人的手腕,自然地收拢了指尖。
  何许人后知后觉地挣脱开,逃也似的跟上了已经在发呆中落了一大截的队伍。
  他好像没有再那么激烈地排斥我了。徐然眉头舒展,快步跟上。
  后半段的校史馆观光,何许人总是不停地用指甲抓挠着徐然碰过的手腕,明明没有过敏的反应,手腕上的抓痕却红肿得比过敏还要可怕。
  徐然看着何许人被指甲刮得几乎见血的手腕,心疼不已,却不敢再上去制止。
  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安全距离的两个人,一个在竭力克制着内心记忆留下的心理过敏,一个敏感地察觉到了那份克制下的痛苦。
  参观完校史馆,天又下起了雨,而且雨势更盛,颇有倾盆之状。
  美院的教官提前做了通知,故而每人都备好了雨衣伞具。
  一朵朵色彩各异的“蘑菇”在雨中撑开,何许人只好在伞面下胡乱地穿梭,企图再次沐雨离开。
  “何许人!你别动。”徐然打开伞,急匆匆地淌水喊住那个愣头愣脑往雨里冲的人。
  何许人很听话,乖乖站好,等着徐然迈着长腿穿过无数“伞柄”来到自己面前。
  “你怎么这么听话?说停就停,跑这么快也不知道找地方躲躲雨?”徐然把伞举过何许人的头顶。
  “是你叫我停下来的……”
  “……那我们走吧。”
  “去哪?”
  “回宿舍,劳烦你帮我撑伞了。”
  “……”
  何许人错开徐然的手接过雨伞,因举伞而暴露的手腕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抓痕。
  徐然的眸色又暗了下来,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何许人的手腕。
  “哦,有点过敏。”何许人转了转手腕,把有伤的一面转向自己。
  徐然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明显不相信的假笑,目光立即飘到地面上。
  既然他不想说,就不说吧。徐然小心地保持着自己和何许人之间的距离。
  回宿舍的环形路骤时大风狂起,徐然的伞像雨中被欺凌的小花,伞骨不堪风力分分变形折断。
  何许人紧紧握住伞柄,企图抵挡不知来路的风袭。
  “夸擦”一声,伞面像破布一样瘫软下来,被风吹得紧贴着伞骨,依稀可辨铁架的形状。
  雨水借助风势重击到眼里,何许人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徐然一把握住伞尖,迎风挡在何许人身前:“不是你的错,跟着我走。”
  一人握伞头,一人执伞尾,雨中逆风前行。这把折坏的雨伞像悬丝上的摇晃小船,依靠着两头的相持坚定前行。
  “你退学后去哪了?”何许人突然很想和徐然说说话,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总是能在特别的时候给自己安心的力量。
  徐然回头,雨水把特意梳上去的背头打回成刘海,看上去又稚嫩了几分,唯独那双眼睛还是明亮不改。
  “我吗?我去了意大利,学了两年设计,还是想回来。”
  “为什么?留在意大利不好吗?”
  “再好也比不得这里有我喜欢的人啊!”
  “你……你看路吧。”
  “我刚出国的时候一直都在想着你,可是很快就不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记得你说过你要考上Q大,但是我知道光凭高考成绩我是考不上的……可是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
  “你现在有点不清醒,你怎么会想我呢?你还有你的父母,你的亲人。”
  “我不知道,他们离婚后就放弃了我,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你知道吗?我一开始不会说意大利语和英语,总是咬到舌头,我很想吃你冻的冰块……”
  “徐然……”
  “逢年过节我也想听见你的声音,想亲耳听你对我说出祝福,想吃你煎的溏心蛋,想知道冬天你的手是不是又冻伤了,想知道你运动会跑步有没有摔跤,想看你写我的名字……”
  “徐然,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我,我很感谢你,我一个人旅居异国的时间里都有你,我越想你,越喜欢你,我就会越努力。我希望能和你再见面,我希望能从你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徐然,我到了。”
  宿舍楼下,雨打了一地落叶。
  徐然转身收伞,低头与何许人对视:“Ti Amo.”
  “再见。”何许人不敢去探究他眼中的情感,狼狈地跑回了宿舍。
  “你怎么才回来啊?桃花运来了?”张明镜贱兮兮地看着刚进门的何许人。
  路泽看到的则是浑身湿透得像落汤鸡一样失魂落魄的何许人,于是关切地问道:“何许人,你是不是淋雨回来的,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好。”何许人点头,迅速翻出换洗的衣服和毛巾又进了卫生间。
  “得亏咱们是独卫,要是这个点儿澡堂都得停水。”张明镜又吐槽一句。
  “你可拉倒吧,你见过八*九点就停水的澡堂?”方鹄玩着手游还不忘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反驳他。
  重新洗漱完的何许人觉得脸上有些刺痛,顺手一挠居然还扒拉下了一层皮,脱皮的部位还有火烧似的疼痛。
  “何许人,你怎么才一天就黑了这么多?”张明镜这才发现何许人的手臂和脸的色差已经如此明显。
  何许人站在宿舍衣柜前的大方镜前照了照,好像确实黑得比较明显,连眼镜印都晒出了分界线。
  额头上有好几处的皮都起了个边角,何许人把它们一个个撕下,脸上顿时多了好几处充血的新皮。
  “别扯啊,当心成阴阳脸……”张明镜真是见不得何许人这副手贱的模样,一股老妈子的关心值立刻爆棚。
  “哦,好。”何许人捻着手里几片薄而小的碎皮,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进去张明镜的话。
  第二天,艳阳高照。前一晚的雨水还没来得及在地面汇聚成积水,就被蒸发殆尽。
  第一个项目依旧是站军姿,不过这一回教官是让他们全方位站立。
  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四面八方接受太阳光的洗礼,美其名曰“晒得均匀”。
  一套全方位“烧烤”下来,每个人都是叫苦不堪。
  围圈休息时,何许人觉得脸和裸*露在外的脖子被灼烧得又痛又痒,但是一碰又火辣辣的疼。
  “何许人,你脖子后面怎么了!”路泽正好看见何许人转头露出的后颈,上面布满了凸起的红点,密集又可怖。
  何许人后知后觉地摸了上去,只察觉到满手不平的恶心触感,好像寄居了无数个虫卵,仿佛下一秒就能破皮而出,把自己给的血肉给啃噬干净。
  何许人被自己的诡异想法给吓了一跳,越发厌弃自己变态的心理,可指甲还是情不自禁地掐破了几个红点。
  很可惜,里面没能如愿地爬出虫子来,何许人的指尖只有带脓的黏腻血水。
  “报告教官!何许人身体不舒服!”路泽连忙通报,把教官拉到何许人身旁。
  “怎么回事?”教官也被何许人的皮肤状况给吓了一跳,红得异常的脸和爬满疹子的后颈,哪一样看了都让人难以不担心。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痒。”何许人不想再麻烦教官。
  “还说没事?都快成大虾了!”教官环视一周,看了一圈其他人的情况,“还有没有人不舒服的,赶紧打报告!”
  “报告!”本班级没什么反应,倒是隔壁艺设班里响起了报告声。
  “什么情况?”艺设一班的教官立刻上前询问。
  徐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报告教官,我眼睛畏光,而且脚也崴了。”
  眼睛畏光实在是徐然胡诹的,可崴脚是确有其事,昨晚送完何许人回宿舍后没仔细看路,一不小心就滑下了楼梯。
  “我看看。”艺设教官让徐然拉起裤腿。
  徐然照做,露出一节已经发紫的脚踝。
  “你还真是不要脚了?早上跑操就该说了……”艺设教官是个新毕业的女教官,一直把这群大一新生当自己的弟弟妹妹来看,嘴上骂骂咧咧的,可心里却担心得不得了。
  于是乎,何许人就和徐然一起被带进了校医院。
  “哎呦,这么多啊?”医生看着何许人脖子上的红点也禁不住感叹。
  “怎么样,严重吗?”徐然的脚伤虽然看着吓人,但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军训这几天还是不能继续参加了。
  “这严重不严重也不能这么快就看出来啊!”医生扶了扶眼镜,又打出一张单子,“这样吧,先去抽血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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