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后游弋坐在原地没动,他好似在平复心情。慕夏站起身,把他的书包一起拎在手里,想了想说:“……走吗?”
“哦,没事。”游弋说,从他手中接过了书包,走出两步回头又说,“真的别这样。”
慕夏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啊,害怕,还是说没人这么对你过?”
他站的位置逆光,慕夏看不清游弋的神情,他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不是,我……你别这样,我容易误会,我不想……让你觉得哪里不对。”
还是在害怕吗?慕夏想,“也是应该的,才这个年纪,我也没比他成熟多少。”
恶作剧的成分居多,但如果游弋不喜欢他就收手。
“行。”慕夏语气平淡地说,又郑重其事地给他道歉,“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把那句话吐出来时心里空落落的。
出影院后两个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没人再提刚才影厅里的事。华灯初上,慕夏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还想在街上逛一逛的念头被打消,他只好和游弋作别,不情不愿地打了一辆出租车。
对方说“再见”时眉毛微微挑起,嘴角也上扬,与初见的低气压黑脸判若两人。他情不自禁地思考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游弋,又想似乎他就是这样的人,情绪化,开心的时候怎样都好,不高兴了看谁都不会顺眼。
落日余晖里他错愕的表情与方才的颤抖都太过深刻,慕夏低头无意识地描画着,车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
他握着自己的脉搏,生命蓬勃、鲜活,在想到那谁时分外激动。
出租车一个颠簸,慕夏扶住了把手,嘲讽般笑了笑。
一瞬间的心动又能维持多久呢?他对自己有数,如果说游弋是情绪化,其实慕夏比他还要极端,一朝一夕就能变无数次。
“算了。”他对自己说,“没理由去祸害别人。”
正暗下决心,放在身侧的手机屏幕一凉,游弋给他发了个微信,说林战约他们国庆假期一起去省博看新的展览,问他要不要一起。
“一起”的字眼突然成了他的禁忌,某种情绪来得汹涌极了,委屈又不甘心,还有点生气。这条微信来得不合时宜,恰好戳中了他的羞耻心,逼迫他去想游弋的眉眼。
可如果不是一瞬间,怎么能叫心动?
慕夏低低地骂了一声:“操,别来惹我。”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哪天不在jj写了,lofter找我……id沈梨。
第12章 怦然心动
慕夏没去展览,后来在林檎的朋友圈看到了几个人的合照——确切地说是偷拍,林檎站在最前面,笑弯了一双眼,身后几个少年少女正在分东西吃。
林战和孟居然犹如林檎的左膀右臂,是一定会在的,余下有不认识的女孩,想必是林檎的好闺蜜。游弋也在,坐在最远的凳子上,仰头喝一瓶矿泉水。但这并不是最令慕夏惊讶的,他奇怪地发现,许文科竟也出现在合照中了。
真是白日见了鬼。
他瞪着眼睛来来回回缩放无数次,确认了当中的眼睛少年真是许文科本人后,情不自禁地往后一仰,内心十分震惊。
且不说之前自己关于这两人之间关系的不靠谱猜测,许文科和游弋一个多月来在宿舍起码交集为零,慕夏不认为游弋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不讲话就是不讲话。这下怎么还在一个小集体里和平共处了?
眼熟的不眼熟的人凑在一处,就许文科离游弋最近。
许文科还在扭头看他。
还他妈在笑。
笑个屁啊,靠。
慕夏暗骂了一声,他对许文科的莫名仇恨达到了顶点。半晌冷静下来,往后一仰躺在沙发上,抬头盯着天花板,开始无比后悔为什么没去。
就因为那天电影院里小心脏不知所谓地跳得扑通扑通,然后他把这个定义为年少时的怦然心动——四个字说得轻轻巧巧,大部分人会为之羞涩一番,带着莫名的快乐。但慕夏一点不觉得开心,甚至有点自我厌恶起来。
他觉得这颗心也太不听管束了点。
正纠结着突如其来的恶心,厨房里传来母亲的喊声:“慕夏,打个电话给你爸,喊他晚上记得回来吃饭,路过小区门口时带一瓶醋!”
慕夏应了一声,勾过手机拨出个号码,索然无味。
接通后他一板一眼地说完,如同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听着对面也同样机械的应答,和他爸默契地挂了电话。
从前一次未遂的出轨好像成了妈的心病,之后不管慕夏的父亲去哪里工作,她都非要跟着,否则就要大闹一场。玩艺术的多少都有点病,慕夏他姑妈这么说的时候没避讳着孩子,他年纪尚小就记住这句话,长大后深以为然。
说得难听点,就是玻璃心得很,对外美其名曰敏感而脆弱。
他打完电话给敏感而脆弱的母亲扯了个回执,跑过去问是否要帮忙,厨房里忙碌的女人满意地揪了把慕夏的耳朵,喊他回房间看书去。
慕夏被赶出厨房的一亩三分地,不知所措,想了想开电脑玩斗地主。
他打这类小游戏不求输赢,自然也不太上心,飞快思考着的是另一些事。父母都不爱问他学校里怎么样,许多话打着腹稿说不出来,闲暇时才能嘟嘟囔囔自言自语。
“还可以啊,同学都挺好相处的,比之前那个学校好。”慕夏出了个王炸,继续对自己说,“但是有个小朋友,年纪小一点,好像读书也挺早的,有点不懂事。我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在意他,害怕引起蝴蝶效应。”
屏幕上的电脑机器人认输,慕夏重新开了一局。
“我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去对一个人负责,并不想在荷尔蒙刺激下做出令人后悔的决定。譬如轻易地把恋爱与信任交付给他人,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慕夏说,“人类的情感虽然丰富,却也有非常大的概率犯错,一旦不可挽回,我找谁索要赔偿?”
他说话不怎么过脑子,说完后愣怔了一秒,似乎立刻就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于是自说自话地往回找补:“轻狂不等于冲动,对吧?我还要再想想。”
游弋不是那个住在隔壁的哥哥,他有血有肉,对自己的底牌也一清二楚。他只是稍微逗弄,游弋已经如临大敌,真要抱着小心思去试探,可能他会先一步地明白。
他说,“别这样。”
如果这成了一场博弈,到最后很可能两败俱伤。
上学期还在北方的时候,慕夏唯一的同龄好友叶川失恋了。春光里,他忧心忡忡地叼着一根烟,说:“说白了,恋爱可有可无,没必要把什么都搭进去。”
慕夏那时深以为然,但现在要他当做无事发生,平心而论,他做不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关掉斗地主的界面,趴在书桌上,侧头去看自己往墙上贴的一张速写——打篮球的少年,脚踝上一只蝴蝶振翅欲飞。
游弋,这个名字真不安分,争分夺秒地往他心里钻。
国庆七天假期,在家里长辈的催促下,慕夏到底跟着父母回了一趟G市。按理来说这才是他熟悉的地方,慕夏却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结束返校,竟有种解脱感。
他请掉了返校第一天的晚自习,去原野画室上了课。
结果慕夏因为回学校后倒头就睡错过了热火朝天的寝室夜聊——主要形式是林战和游弋的对口相声,内容则围绕着迫于强权必须参加秋季运动会的怨念——第二天对着新发下来的通知满头雾水。
“那个,慕夏同学你觉得呢?”戴眼镜的清秀少女局促不安地揉着衣角,站在他面前,表情都是抱歉,“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慕夏指着那张抬头为“育才中学第XX届秋季运动会报名表”的纸,不可思议地看向班长:“不是,班里好歹有十几个男生,怎么就把我名字写上去?”
言下之意这也能钦定吗。
可惜戚善善没听出来,班里的体委是个女孩子,最近正值叛逆期,天天和老师对着干,运动会的压力全都交给了班长。戚善善快急哭了,眼角红红的,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也能听出一把焦急:
“你昨晚上没来,其他人除了魏雪君都报项目了,游弋还报了三个,没办法,咱班男生太少了!今天下午就得报去体育处了,我真的没办法,慕夏,你参加好不好?”
慕夏:“我不想参加运动会。”
戚善善瞥了眼林战,后者正朝她挤眉弄眼示意上大招。她叹了口气,一抹眼睛使出杀手锏:“……陈老师说你不参加到时候不给你报艺考。”
慕夏:“我操?!”
怎么还带这种操作的?!他兀自震惊,那边从外面回来的游弋一身大汗地坐回位置,见气氛僵硬,转头问戚善善:“怎么了啊班长,还在烦运动会的事吗?”
戚善善见到他宛如抓住救命稻草:“对!就差一个4×100的接力赛人不齐,孟居然,你,林战,然后其他几个人还得去田赛那边,安排不过时间。直接弃权肯定陈老师又被骂,总不能让魏雪君上吧,人家有先天性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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