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你一样,画画不上色吗?”
小脑袋摆摆头,在丘晨的肩膀上蹭蹭,坐了起来。
“杨奇,你还记得吧?上次我在美术室看他画画的那个。今天看了几幅他的画,画虽然画得很棒,可从画里我看到了以前的那个自己。”
看着注视着自己的眸子,眼中不再有怯弱,而是另一种坚强。丘晨会心地笑了。
“那要看他是不是可以像你一样从自己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不是自己走出来的,”清亮的眸子含着笑意,“因为自己后来发现还有许多人关心我,像宣医生啊、丘琳姐他们一家啊、叶老师啊、班里的同学啊……。”
期待地听了半天,半点儿自己的名字都没听到,丘晨坏笑着用胳膊一把揽过白若涵,故意卡在他的脖子上,“小子,是不是忘了谁啊?”
“呵呵,没有,我要没气了。”白晳的双手作挣扎状,扒在下巴下那坚实的手臂上,他知道卡他脖子的力度并不大。闹了一会儿,索性把下巴搭在了丘晨的胳膊上,“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丘晨停下手中的动作,两支手伸过纤弱的肩头,把小家伙整个抱在怀里。他也觉得不一样,至今也弄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收养了怀里的人,就算是一时的冲动,现在已经却习惯了像个老妈一样唠叨,时刻看着他,有空时会想想他,找不到人了会担心得要命,也许现在少了这个小家伙,他就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排自己的大脑去想法律以外的事情。
“是分不开的那种,想要一直依靠的人。”声音并不大,在拓大的空间里却显得异常清晰。白若涵曾经想过,要是以后自己可以独立了,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成家了,会怎么样?离开亦或是过着另一种同栖生活,他不想,虽然这种想法很自私,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永远呆在这个人的身边。
抽出一只手,轻轻敲了一下眼前的小脑袋,又恢复了抱的姿势,只是这一次双臂隐隐有了些力度,鼻息间是同样的洗发水的味道,“傻小子,说过几次了,分不开的,我还要培养一个为我养老的最佳人选呢。”
微笑着闭上眼睛,耳边反复回响的只有几个字“分不开的”。
☆、11
11
真是帮混蛋!
几天以来奋力压制住的愤恨,借着酒劲儿完全释放出来,丘晨将手里刚刚一口饮尽的啤酒罐狠狠地捏扁,朝着顶楼围栏的铁丝网砸下去。
虽然早就知道律师这行是白脸黑脸换着角儿唱,但没想到这次自己是白脸唱到底。就在上个月,从方洁明的手中接过一个一般性质的经济案,是个小私人企业与大公司的欠款问题,由于私人小老板的一拖再拖,大公司的法人向法院提起了诉讼。丘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将两方的经济实力和案件经过自认为摸得很透彻,想到私人企业的经济实力和风险问题,认为只要对方申请破产,这事也算是解决了。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法院宣判后的第二天,那家私人企业的小老板就自杀了,老婆孩子还在蓝天律师事务所的门口整整堵了他三天,要不是城管强制性的管理,指不定就要永远堵在他们的大门口了。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力真不是一般深厚,方圆二百里之内是无人不晓,正巧撞上个地方电视台,借着媒体的力量又大大描黑了一把,揪出了“正义”这个词,于是乎他丘晨就成了“一切向钱看”的代表人物。这种委曲自己也想到过,但真的亲身体验,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好在自家在方圆二百里开外,为了不影响小家伙,回到家也就不露声色了。
偏偏这两厢都不肯放过他,就在今天他被停了职,政府机构将他列为了受贿的嫌疑对象,自己八百年没见的帐号里突然多出了二百万。看着几个大盖帽递给自己的资产清单,丘晨头一次感觉到“钱砸人”是个什么感觉,被来人审得糊里糊涂的,终究还是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只能被停职,成了调查对象。
人一倒霉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手里不知握着第几罐啤酒了,猛地灌了一口,淡黄色的液体顺着下颚的曲线,散落在白色的衣领上。苦,以前听别人说啤酒是苦的,还从来没喝出这个味儿,今天倒是真的喝出味儿来了,不是一般的苦。
丘晨冷笑着,一脚踢飞脚边的空罐子,由于酒精的作用,腿脚有些软,借着惯性无力地摔倒在地上。
看着略带暗色的天空,方洁明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从把调查员送走到回办公室的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丘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把想到的地方找了个遍都没能找到,打了一圈电话也没问出个踪迹来,托着脑袋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小子能到哪儿去。兜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来到了丘晨的公寓下。
刚锁上车想往楼上冲,就看到个自由落体“啪”地砸在自己面前,方洁明拍拍胸口,还好自己走慢了几步,不然自己的脑袋可就难保了。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是个被捏得不成样的啤酒罐子,怒颜立即抬头冲着十几层高的楼顶找凶手。“啪”又是一声,这次倒是落在了自己的身后,看来老天爷还是挺眷顾他的,只是那是个还未喝空的罐子,洋洋洒洒地泼了一地,自己的后方也惨遭毒手。
想着破口大骂不是他方洁明一向的作风,还是抓到人说到他个透心凉才爽快。脑中马上判断出是楼顶飞下来的,接着一个没来由的念头闯了进来,那小子不会在自家楼顶消沉呢吧?不管是不是,自己都要上顶楼去看个究竟。
推开顶楼的门,方洁明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心跳,整个人也松了下来,踱着步子向自己不远处的一摊烂泥走去。
“你小子是活着呢,还是没气了?”方洁明用手指戳戳眼前的缩成一团的人,看着他半闭的醉眼没好气地说。
透着仅有的那一线眼缝,迷蒙的双眼打量了半天才认出来人是谁,已经软得使不出力气的手尽量够到那人的衣角,半天才哑着嗓子说:“你先把小家伙接走。”
方洁明笑着点点头,一边扶起几乎想粘在大地的身子,这死要面子的小子怎么样也不会让那孩子看到他如此窝囊的一面。
可惜老天还是未如丘晨的愿,在方洁明刚踏下一层楼梯时,就看到了那个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焦急表情。掩过一丝慌乱,他镇定地走上前,将白若涵拦了下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双白晳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眼光是毫不掩饰的迫切,喘着粗气半天才说上来话,“丘……丘哥呢?他……他是不是在上面?”
本想照丘晨的意思编个谎话把小家伙骗回家的,可眼前直直盯着自己的眸子,却让他一时想不到任何说辞,眼光中的坚定似乎能一下子揭穿自己的谎言。
“告诉……我,他在哪儿?”白若涵更用力的拽着,一副几乎快哭出来的样子。
“上去吧,我们把他扶回家。”不忍心让这个人继续担心下去,无论怎样,只有让他看到那人才能安心吧。
两人好不容易将一个醉得已经昏睡过去的人拖回了公寓。放松下身心的方洁明就这么看着白若涵跑进跑出,忙着给丘晨弄解酒的东西,自己半点儿手也没插上,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你说什么?”方洁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大叫过,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连自己的腿都有些软,禁不住上半身的重量,滑坐在沙发上。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合上电话,整个脑子是一团乱,明明一个小时前还通过电话的啊,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呢。冲到厨房,一把拉过还在调蜂蜜水的白若涵,他只感觉自己的嘴都在抖。
“若涵,你一个人照顾丘晨行吗?我得去医院。”
望着一向镇定自若的人竟然也有如此慌乱的表情,让白若涵很是意外,也隐约感到一阵不安。
“行,出什么事了?”
“丘琳出车祸了。”
“那还不赶快去医院啊,这里你放心,我没问题的。”
看着眼前的孩子异常坚定的眼神,方洁明有些欣慰,道了谢便转身快步出了门。
将调好的蜂蜜水放在茶机上,用热毛巾细细擦着仍紧锁双眉的脸庞,白若涵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平时爱开玩笑的他总是在替自己解忧,从来看不出有任何烦恼,这次虽然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可一定是非常困扰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纤细的指尖抚上两道皱起的浓眉,想试着去舒展开来。眼前的人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嘴里含糊地呢喃着,额上的热度通过指尖不断传来,他发烧了!白若涵急忙想起身去装冰袋,却被一支大手死死地拉回来了,接下来的事让他无法想象。
爬在那具几乎灼热的身体上,脑袋被一支手用力地按着,唇齿间充溢着浓烈的酒气,口腔中感到另一种很深的缠绕,自己的两片唇被含在里面,享受着从未有过的润湿和柔软。惊呆的双眼盯着贴在面前的面容,却只能看到紧闭的双眸下微微颤动的睫毛,支撑在胸口的手渐渐软了下去,无力地贴着身下的人,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身上使不上任何力气,本以为快要因此而窒息,那人却松开了口,用两支手臂紧紧环上他的脖颈,耳边是温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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