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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 (Ashitaka)


  瞄见的时候正有难得的阳光,斜插下来触地,漫漫弥开,蒙老太太白底儿黑面的老布鞋上。就那么一眼,就跟被净化了似的,说不上来的心里明净。
  彭小满挺没肖像权意识地拍了张照,想发朋友圈,配字琢磨了半天,是洞明了然百态人生,还是智者乐水,参透尽悟,都过犹不及有点儿太装,删繁就简改成俩字,优雅。
  彭小满又突然感到难过,他觉得如果葛秀银还在,几十年后和缓冉去,说不定就是老太太这样子。
  逛到几近傍晚,才发现民居背后是个老旧祠堂,祠堂北侧则是渠山镇小学。这小学放寒假比鹭高还晚,来人转悠到门口,正赶上学生放课敲铃,三三两两打头奔出校门的,净是些九十岁的萝卜头。小学门口就没有不买零嘴儿的,祠堂改成了小卖部,纸笔练习册,花片弹珠鸡毛毽,一块两包的辣条干脆面,一应俱全。祠堂檐下还带摆摊儿的,俩,一个卖糖画,一个卖铁板鱿鱼。
  平时吧,一脑门子扎卷子里,这三无食品是想都不带想,但一见着就不行,心痒,怀旧,李鸢彭小满心照不宣地来了个对视,直往糖画摊子上奔。六块钱一个的带给选样式,五块的一个的转转盘,指着啥画啥。俩人伸手猜宝猜,三盘两胜,李鸢点背,乖乖掏十块钱,转两发,换来一根蝴蝶一只鼠。
  李鸢彭小满大摇大摆进小学,保安也没拦,比胡八一有眼力见儿多了。操场似乎是将将铺就,红胶跑道分外艳红,散着淡淡的塑胶气味。俩人倚着单杠,背枕一线青山,沐着隐隐带红的天光,看几个男孩儿脱掉冬袄草地上一甩,噼噼啪啪打起了篮球。
  几乎就是一幅画。
  “我想要蝴蝶。”彭小满不容有他,伸手指着。
  “我欠你了?”李鸢瞥他,抬着左手举高蝴蝶,“有本事猜宝猜。”
  “我不跟你猜。”彭小满推拒,“我觉得刚才那把已经把我运气赌光了,还猜我稳输,我不猜。”
  “那不行,我多亏。”李鸢挑眉。
  彭小满皱鼻子,“抠兮兮那个样子。”
  李鸢笑开,“好歹一句好话能说吧?”
  彭小满为吃没尊严,张嘴就来:“李鸢你真鸡儿的帅。”
  “还能再没诚意点儿不?”李鸢继续逗。
  “我的天,李鸢你宇宙无敌霹雳回旋帅炸裂。”
  “别仅限于帅,这我心里有数不用你一直提醒。”李鸢伸胳膊往他脖子上一架,勾肩搭背道:“要不表个白吧,爽了我两个都给你。”
  “我喜欢你。”犹嫌不够情真意切,彭小满还比了个心。
  “爽了。”李鸢低下头,遮了彭小满眼前的天光,“我也喜欢你。”
  晚上回民宿,李鸢从包里掏出盒套子往电视柜上一掷的时候,彭小满呛了口文青老板免费自制的甜酒酿,两颗小元宵从嘴里喷出,弹得老远。李鸢哭笑不得地过去帮他拍背顺气儿,彭小满端是副良家少女误入青楼,搁下塑料碗往边上直躲,道:“你闪开,青山绿水的带着套子出门你脏不脏?”
  “嘶。”李鸢皱眉,发现这小子最近嘴皮子利索得很可以,自己就快怼不过他了,就按着他肩膀把他往床上推,屈起膝盖抵上,“青山绿水怎么了?就是陶渊明也得撸管吧?”
  “侮辱先贤满嘴淫秽,你也是废了。”彭小满标准的口嫌体正直,被李鸢一推就倒,呈个大字仰头看着他笑:“周玉梅听见这话,四十米大砍刀就发射过来了。”
  “我说实话她有什么不乐意的。”李鸢自然无比地借机伸手,去拉他棉袄的拉链,俯身,把鼻尖探进他颈窝里轻触,嘴唇在他喉结四周徘徊,李鸢手探他毛衣下摆里揉搓,低声问:“空调要不要再调高点?”
  “这特么不是重点。”彭小满感觉自个儿立马要勃不勃了,赶紧拿腿顶李鸢的蛋,搡他起身:“重点是你先去把门锁好先。”
  民宿隔音不强,房间里,还能听见一楼前台,老板放着张傲寒的《他她》,歌词滤的含糊不清,递上二楼,只剩了断续的旋律。
  李鸢关了半边的顶灯,拉紧了窗帘,调了二十四的温度,把彭小满牢牢箍在怀里用力地亲吻,抵深搅弄,变着角度。嘴是调`情,脸是挑`逗,脖子特别不一样,暧昧煽情,舔上去就是一个做字儿。彭小满肩胛骨依然突出的像对儿挛缩退化的翅膀,按上去柔韧微软,李鸢舌面贴他喉结,和软流水似的淌,越过锁骨,青白的前胸,吻口那排跳脱的纹身,紧紧含住了当间的那点红色。
  别人不知道,彭小满知道,李鸢跟他上床,已由克制青涩全凭臆想与本能,变得得心应手,更加柔熟,甚至无师自通地会点儿油腻的伎俩了。彭小满低头一愣,看李鸢埋首在自己胸前,心慌意乱,羞耻感去而复返,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他略受不了他这不知打哪部钙片里学来的下流一招,只被他吸的头皮发麻,想推不想推,就不受控制地又去揪李鸢的头发,真诚地想让李鸢不到而立成方丈。
  李鸢换了另外一只含,抓过彭小满不安分的右手,引向自己的两腿之间。民宿不比自家,弄脏了床单随换,背着人丢洗衣机绞就行,不敢射漏,要脸,因而俩人早早就把套子戴的规规矩矩。李鸢让彭小满隔着套子握住自己,和他的并住,像个酒桌上的碰杯。
  李鸢贴回彭小满嘴边左右啄吻,动腰顶弄他弟兄,鼻息酽浓地提醒:“放一块儿弄。”
  “你现在真的……各种骚。”彭小满爽得够可以,抬起屁股动腰回应,用新生的拇指甲盖刮弄顶端,滑动胶质的两管温热柱身,又忍不住边喘边乐:“高三憋我承认,你也是……硬的够厉害……”
  “……我还大。”李鸢手撑他头两侧,舔他鼻尖一口。
  “那我非先让你射门,嘚瑟。”有不服的心态,虽然顺理成章是个被捅的,但是男孩儿就难免,彭小满边加倍用力地去掐弄他的那根,由头至尾,捻搓抠箍揉挤攥,很专注,掌白案的老师傅做个花式面点,不定有他这么杂糅的手法。带着点娇纵的心态,李鸢则专心又去和彭小满接吻,渡给他热情与温度。
  是湖非海,因而渠山的渔船夜晚从不出,有水被拨动的声响透过棱窗传来,多半是觅食的水鸟。粼粼的水光几经折反敷在檐上,静又美得让贤者模式的光腚两人,从脑袋空白,到毫无征兆地填满了应景的优柔。彭小满对着天花,眼泪顺着太阳穴掉在枕头上,擦干净一道,没多久又是一道。
  李鸢侧卧,一手枕在头下,看着他,拿另手指节触他的泪水。
  “麻烦帮我拽个纸。”彭小满吸了个鼻子,拿手擦了一下。
  李鸢翻身抽了床头柜上的纸,折了两道,先替他擦了擦太阳穴,才递给他擤鼻涕。
  甚至到以后的这种时候,李鸢都不会说什么疏导安慰的话,注视多过言语,始终是沉默代替排山倒海的叙述。李鸢自诩失去过重要的东西,所以明白难过是客观存在,不因开解消减势力,同情心不及同理心,说句坚强点不如过后给个拥抱。这是李鸢一点不近人情的成熟。
  “真成哭包了,原来还不服。”擤到一半自己笑了,踢了踢脚下的被子,“别嫌我丧啊。”
  “别操偏心了。”李鸢闭上眼酝酿睡意,胳膊搭上他肚皮,挠挠,说:“要没你,我只会比你更丧。”
  亦即说,认识你真好,喜欢你真好。又是男孩儿情窦初开般的含蓄朦胧,一如这儿的月色。


第49章
  阴历二十八,青弋落的小雪,很难得。
  李鸢的保送生招考过了利大初审,保底两所过了其中一所,另一所初审惜败则原因不详,没人会在官网名单上告诉你咋死的。相比普遍撒网重点捞鱼的其他考生来说,李鸢的胜算其实并不算很大,一半一半,百分之五十。
  就老班电话里分析,第一,保送招考的题一般都是活的你傻眼掉下巴。物理它让你举出俩近五年来的诺贝尔获奖项目,数学他有可能改编数竞的决赛原题让你解,语文也能绕绕你,搞不好他问你汤显祖临川四梦是哪四梦。干成绩好没用,得靠课外积累与逻辑思维双剑合璧。
  第二,强没用,卧虎藏龙,还有更强的。抛开地域性这玩意儿不提,这种名校就压根儿不缺智商一百八朝上的人才的去考,考前一个多月就停了课为全力以赴准备保招,势必要拼个性命相见的,海了去。真到了那一步,才叫低头看清脚下,抬头直面差距。
  老班怕他压力大,边在电话那头牵着他两岁大小孙子楼底下看雪,边说:“不要紧张,多查查相关资料,看点自主招生的题和书,你这时间就不要看题直接看答案了,对这个科目的出题答题体系有个基本了解。意向是物理那方面的,就找卫老师给你指导指导。”
  说一点儿不紧张那也不现实。李鸢提上鞋帮锁上门,手揣兜里下楼,“就,尽力呗。”
  “谁说不是啊。”老班在那头笑,小声“哎”了一嗓唬住他哇哇乱叫外加四处瞎蹿的小孙孙,“一难都难,考不上你权当是个经历。讲句我不该讲的,凭你现在这个水平稳下去,走普招还能差到哪?未必你最该去、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利大,我讲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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