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由己 (虞人梦生)

　　前提是，他能回来。
　　但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让何修远担心。
　　翟东南回握住他的手，他的声音总让人有种莫名安心的力量，“没有，没事儿，别怕。”
　　说完还破天荒的打趣道：“没有枪，他们又不是警察。”
　　“我会很安全的，回来的。”
　　何修远点了点头，他看着翟东南棱角分明的脸，却仍不敢松手，他情绪还是带着点恐慌，“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他瞪大的眼睛里全是害怕，抓着翟东南的手上用了劲儿，他只要一想到翟东南要去刚才说的那个地方心里就有些崩溃，声音里带着哀求道：“你让他们找别人吧！找别人好不好？”
　　“你是我的！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不能去...不能去......”
　　“小远......”
　　何修远听不进去他的话，只紧紧盯着他，眼睛里都急出了泪水，不管翟东南说什么他都摇头，“不行，不能去！”
　　翟东南看着他急的发红的双眼，轻轻的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别哭了。”
　　他带着笑道：“你别哭了，我真的会没事。”
　　何修远专注的看着他的脸，翟东南笑的很好看，只是平时太少见，何修远都看的发呆，也看的心酸。
　　趁着何修远发愣的时间，翟东南悄悄挣脱了他的手，他动作很轻柔的把何修远揽入了怀中。
　　“我跟你保证。”翟东南的声音很虔诚。
　　“我是你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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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林下午三点到医院，他来的时候顺道上去看了看木头，还是老样子，阿生坐在一旁，就这么陪着他。郑林把钥匙放在柜子上，留了张纸条，没久待，过了一会儿就退出去了。
　　他下去的时候正好，翟东南也出来了。郑林一笑，“还不是来了？”
　　翟东南没理他，径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郑林坐回驾驶位置，边打着方向盘边问他：“准备好了么？”
　　翟东南“嗯”了一声，整个人侧着头看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林也在想事情，车开得慢悠悠的，一想到木头，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哪一天......木头才会好起来。”
　　翟东南看着窗外慢慢倒退过去的风景，沉声回道：“会好起来的。”
　　郑林甩了甩头，试图把这烦躁沉闷的情绪抑制下去，但一想到晚上的事儿，又开始担心起来：“诶，阿南。”
　　“有什么事别死撑着，知不知道？晚上我开车去，抄近道。你在L市码头下来了，我直接接你回去。”
　　翟东南点了点头，出奇的听话，也没有拒绝。
　　郑林都有些惊讶，又看了他两眼。嘀咕道，“我还真猜不透你小子的心思......”
　　翟东南道：“我想活着。”
　　郑林笑，“现在知道怕死了？”
　　翟东南摇头，“我一直都怕。”
　　嘴上说着害怕，眼神却是坚定不移。
　　他怕何修远怪他，所以一定要回来。
　　这是他答应何修远的。
　　郑林沉默，过了半天压下去心里那股略带慌张的感觉，安慰道：“你按着计划来，不会出事。”
　　“保川在，我也在。后援都俩，拿到东西就叫你撤。”
　　郑林开着车，还在唠叨：“等你回来了，等木头好起来了，咱们还是把何老师叫出来，去吃大排档，喝点啤酒，就在你们家附近那家店，行不行？”
　　翟东南听的走神，又想起何修远描绘的未来。
　　他笑笑，“行。”
　　接近傍晚的时候，翟东南拎着包，才终于拿了票登上游船。这是旅游船，到L市接近五个小时，从傍晚上船，刚好深夜一两点到达。
　　这艘船一楼设有自选餐厅，二楼有一个很大的多功能厅，绕过大厅往里走便是包房跟VIP休息区，第三层楼则是为旅客提供的观景甲板，免费开放。
　　翟东南在一楼晃了晃，随后回到了预定的包房里，现在是淡季，L市最适宜游玩的季节是夏季，所以这艘船上人并不多，呆在房间里，能听见的只是江水流动的声音。
　　现在还不到七点，翟东南看了看手机里拍下来的肖擎天的资料，看到一半，隔壁不知道为什么，电视的声音大的出奇，大概因为住的是普通包间，所以隔音效果并不如VIP休息区里。
　　翟东南皱着眉头，靠到窗边去看资料，没一会儿天就黑了，郑林的消息在八点一刻准时发过来：码头见。
　　翟东南回了个“好”字，干净利落的扳开手机，下了电话卡，没有犹豫的扔到了窗外。
　　隔壁的声音戛然而止。
　　翟东南打开门，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出现—是沈绰。
　　“你倒是心大，敢一个人上来。”
　　翟东南站在门口跟他对峙着，开口道：“让开。”
　　沈绰笑，“阿南，我又不傻。你前几天刚伤了我，现在我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再给我几下？”
　　“说到这儿，”沈绰蹙眉一副思考模样，把话题绕的老远：“张平峰那老头子我倒很想再跟他聊聊，你给带个路？”
　　翟东南面无表情的从背后抽出匕首来，速度极快的冲向沈绰，才俯身把这人压迫到墙上，郑林嘴角笑的弧度越发上扬。
　　“我好久没这么近看你了……”沈绰的往前动了动，侧头靠近翟东南的颈边。
　　“你说说，现在是你捅我一刀来的快？还是我咬断你的血管来的快？”
　　沈绰看着翟东南不为所动的脸，“啧啧”道：“真可惜啊。”
　　翟东南还没反应过来时，郑林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砰”的一声，后面传来的是枪响。
　　翟东南身形晃了晃，手里的刀还握的老紧，沈绰轻而易举的扳开了他的手指，把匕首扔到了地上。
　　他扶住翟东南向下滑的躯体，有些遗憾的在他耳边说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给了你一句话的机会，但你没动手。
　　他扶着翟东南，看着他额间的冷汗，挣扎着要闭上的眼睛，又有些慌乱，他皱着眉头质问后边拿着枪的手下：“不是说往偏了打么？”
　　后边的小手下十分委屈，刚才情势危急，下一秒眼看这人就要把刀刺到沈绰身上了，才火急火燎的瞄好这一枪，他张嘴小声回道：“是......是往偏了打的。”
　　沈绰瞪他一眼，看着翟东南腰部那一块鲜红的血迹，把衣服脱下来熟练的止血，还在吩咐后边的人道：“叫陈医生过来。”
　　手下心里叫苦不迭，但还是忙跑腿去了。
　　翟东南被放上床的那一刻，手还握的很紧。沈绰替他擦了擦汗，又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皮，心里五味杂陈。
　　陈医生很快就来，那手下确实没骗人，这一枪没在身体里留下子弹，是贯穿伤。沈绰可不管这些，吩咐了医生好好消毒止血，又给他输上了液，这才消停下来。
　　离刚才那一声枪响已过去一个小时，翟东南还在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沈绰坐在椅子上，懊恼又颓废。
　　还是舍不得他死的，大概猪油蒙了心，看见翟东南还是喜欢，就算知道这人上船来是什么目的也还是喜欢。
　　沈绰的喜欢，像一团火一般，从心底烧到喉咙，烫的他全身难受，却说不出道不明。
　　何况翟东南......还不喜欢他。
　　要是翟东南还愿意叫他一声“沈哥”，沈绰心想，随后又苦笑道，那不太可能了。
　　屋外传来敲门声，两三下便停了。沈绰还来不及反应，门就被人扭开，是肖擎天，他的舅舅，正神色复杂的站在门口盯着他。
　　肖擎天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翟东南，沉声问道：“沈绰，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绰顿时有些慌张，额间的冷汗都快被逼出来，他看了看翟东南，又看门口的肖擎天，解释道：“不、不是的.......舅舅，我不是想救他。”
　　肖擎天压根儿没进屋，去L市了还有一系列后续事情要准备，他只是来给沈绰提个醒，好让他这个死心眼的侄子别坏了正事。
　　沈绰还在找借口：“舅舅，我只是想......再通过翟、翟东南，找张平峰聊聊，没准儿我们城西的那块地还能拿回来.......”
　　肖擎天眼神一暗，冷着脸打断他：“别再白费功夫了。”
　　“这么多年就等着把我扳倒呢，”肖擎天冷哼道，“别说一块地了，他自个儿想跑去香港洗的清清白白重新做人，就不许别人赚钱了是吧？我倒要看看！”
　　肖擎天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扳倒我！”
　　沈绰噤了声，他看得出肖擎天现在气的厉害。
　　走出去没几步，肖擎天又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道：“他不能活。”
　　沈绰愣了愣，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肖擎天盯着床上的翟东南，说道：“这小子命硬的很，三番几次了缠着不放，这次不能放他走。”
　　他指了指翟东南，“下船之前做好。”
　　沈绰还是愣着神，半天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肖擎天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沈绰来来回回踱步，又过了一个半小时，翟东南终于慢悠悠的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