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准备应付考试,等试卷发下来,发现昨天留字条时候用的那支黑色水笔不知所踪。
找了一阵,最后放弃,打算问同桌借支笔:“老谢,你有多余的笔没有?”
谢俞自从发现差生考试不带笔这个规律之后,很想贯彻实施一次,显示自己出色的业务能力,今天随堂考试总算找到机会,于是表示:“我也没有。”
这对“家徒四壁”浑身上下连支笔都摸不出来的同桌四目相对半天,然后贺朝拍了拍前桌同学的肩膀:“那个,朋友,借两支笔?”
前排那位同学翻了翻笔袋:“只有、只有一支。”替芯倒是有一大把,但是多的笔就那么一支。
贺朝想了想说:“一支也行,够用,谢了啊。”
谢俞问:“够用?”
“你先写,”贺朝把笔递给他,“我还没看到有我会的题,暂时用不着。”
谢俞:“……”
谢俞瞎几把答着题,心想:按照贺朝这个水平,期中考试得考成什么样才能把这傻逼从倒一的位置上挤下去。
谢俞全程按着贺朝的答题量控分,殊不知他这位年级倒一同桌也在暗中观察他的。
结果写完试卷,谢俞粗略估了估,发现这次考试他和贺朝的数学分数差不了多少。
贺朝写完之后顺手把试卷随手压在课本下边,然后趴在课桌上偷偷打量谢俞。
谢俞被盯得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通宵显得没精神,贺朝看起来有些疲倦,他顿了顿才说:“心情不好。”
看看你就好点了。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抱抱。
贺朝想着想着,突然间很想问身边这个瘸子:今晚还翻墙出去上网吗?
贺朝隐约觉得自己对这位小朋友的心思越来越不对劲,“想抱”这个念头冒出来,吓了他一跳。
下课铃响,吴正在讲台上嚎起来:“收卷了啊,都停笔,别看来看去的了……写不完拉倒,都交上来!”
“骚哥,你试卷。”
谢俞还想再估次分,低着头伸手问贺朝要试卷,伸了半天对方也没反应,抬起头问:“你发什么愣?”
谢俞估完分发现贺朝已经从后门走了,并且非常干脆利落地翘了接下来两节课。
倒是沈捷,上课上得好好的,收到他朝哥一条短信,上面是匪夷所思的六个字:你谈过恋爱吗。
沈捷寻思了一会儿,实在琢磨不透这个意思,回复道:暗恋算不算?
然后他朝哥又没声了。
还是不懂,沈捷摸摸脑袋,大佬的世界他不懂。
贺朝回了趟寝室,本来是打算补觉的,结果怎么也睡不着,熬到放学熬不住了,干脆爬起来回教室上晚自习。刚走上楼,大老远看到万达扒在窗口上,探着头左右张望,特别猥琐。
贺朝走过去,走到窗前停下,曲起手指敲了敲窗台瓷砖:“搞什么小动作?”
“防火防盗防疯狗,”万达说,“晴姐他们在斗地主,叫我帮忙盯着点。”
贺朝通过窗户一看,发现让他心思越来越不对劲的某位小朋友也在斗地主行列里边。
万达简单汇报了一下战况:“俞哥简直赌神再世,几乎把把都赢,赢了三万块了已经,晴姐都快哭了。”
说是斗地主,其实连扑克牌都是用A4纸裁的,上面简陋地画着红桃黑桃,抓在手里薄薄的一小叠,抽起来都不方便。
看样子是临时起意,突发奇想来场说斗就斗的斗地主。三班这群人,混熟了以后,皮起来也是皮得不行。
谢俞坐庄。
确实赢了三万——黑色水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个三,后边接四个零。
贺朝站在走廊上,靠着窗台,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
斗地主玩家之一许晴晴感觉自己玩不下去了,跟谢俞打牌一点乐趣都没有,内心悲苦,非常想穿越回半小时前,在万达问‘俞哥,来不来’之前,先把万达掐死。
她拿着手里剩下的牌,左顾右盼,看到窗外的贺朝,眼睛一亮,直接来了句:“朝哥——把你同桌牵走!”
谢俞:“……”
“牵”这个字眼,经历之前那件事,好像变成了敏感词似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贺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你同桌简直就是行走的斗地主外挂,”许晴晴又道,“游戏体验极差。”
谢俞把牌放下,走之前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尊严:“是你们技术太烂。”
许晴晴为了送走这尊佛,牌技烂也认了:“是,是我们太差劲。”
贺朝说:“那你们现在还差一个人啊。”
“我,”万达举手,“我也想玩。”
许晴晴现在就怕送走一位又来一位,警惕地问:“你牌技怎么样?”
“我特别菜,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赢过钱,”万达说,“我玩斗地主只敢玩低端局,像俞哥这种王者,我想都不敢想。”
第四十七章
“有没有朋友帮忙保护一下我们的人生安全?”万达疯狂暗示, “俞哥, 你忙吗。”
谢俞说:“不是朋友, 我忙。”
万达:“……”
冷酷,一如既往的冷酷。
万达看着谢俞说归说,还是起身在窗口那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也摸不透这位冷酷大佬到底是几个意思。
这到底是愿意盯呢,还是不愿意?
贺朝却笑笑说:“你们打吧,他帮忙看着呢。”
万达简直惊了, 不太相信道:“你怎么知道?哪里看出来的?”
谢俞这个人, 又孤又傲,极度不合群, 臭脾气一点就炸。
就差在脸上刻三个字“别惹我”。
分东西两楼那会儿,西楼老大谢俞, 光黑色指甲油这个传闻就吓退了不知道多少人,听起来像个阴阴郁郁的变态。
万达那句问话, 贺朝没回答。
他从窗外外边翻进来,脚踩在椅子上,心想, 我就是知道。
谢俞还在玩手机, 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外面,没发现什么异常又低头。
贺朝在谢俞前面那张课桌上坐下了,背对黑板,看看斗地主的那几个人,又抬头看看三班最近出的那期黑板报——我的梦想。
三班黑板报出得特别敷衍, 放眼全班,三十几号人,愣是没个会画画的人才。反正也评选不上,干脆不在上面浪费时间。
创意倒是挺新颖,让每个同学在纸上写个愿望,用胶带贴上去,最后围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就这么个玩意儿,唐森把它当个宝,用相机反复拍了好几张。
贺朝收回眼,目光又落在面前这个人身上。
西楼老大穿着校服,最近天气转凉,大概是怕冷,在校服外头套了件外套,手一半缩在袖子里,露出来半截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专注地点啊点。
谢俞有时候总会做些让人觉得特别柔软的小动作,比如说每天早自习睡醒,朦朦胧胧睁开眼看人的时候,还有嘴上说关我什么事,隔了一会儿,却递给他一个问号的时候。
又或者是现在,细长白净的手指蜷着,尾指轻轻勾在袖口边沿。
贺朝敲敲桌面:“小朋友,写了什么梦想?”
谢俞指尖顿了顿,还在跟梅姨聊天,问梅姨最近广贸那边走货量大不大,别舍不得那点钱,人手不够就多请几个,话题突然转换,没反应过来:“啊?”
然后他顺着贺朝的目光回头看过去,看到板报。
那张纸就是瞎几把写的,什么梦想,正儿八经填在这个爱心里公之于众,未免太矫情。况且高二的学生,整个世界都绕着“高考”两个字转悠,万达他们拿到纸条都嘻嘻哈哈地,没当回事:“梦想!复旦就是我的梦想!”
“复旦就算了,复旦奶茶可以有。”刘存浩嘲他,嘲完了自己也开始畅想,“我吧,我想拯救世界。”
万达拍拍班长的脑袋:“你还是跟我一起喝复旦奶茶吧,别想了。”
成长期,对自我都还没有清楚的定义,梦想这东西实在有点远。
贺朝还在追问。
谢俞写完就忘,仔细想了想,想起来了:“发财。”
贺朝以为自己写世界和平已经够敷衍,没想到这里还坐着个人才:“发财?”
谢俞说:“……你有意见?”
“没意见,这个梦想挺好的,”贺朝说着说着,想起来他还有一张个人写真没有签收,于是又敲敲桌面问,“我的帅照呢。”
“你烦不烦,什么帅照?”
“我摆姿势摆得那么努力,你没拍?”
摆姿势。
提到这三个字,谢俞仿佛又回到那个骚得没眼看并且特别尴尬的瞬间:“你还好意思说?”
“我怎么不好意思了,”贺朝说,“不是你情不自禁想拍我吗。”
谢俞心说,去你妈的情不自禁。
真有脸。
那张照片谢俞发朋友圈了,贺朝非要看,谢俞找出来递给他。
贺朝看了一眼,发现拍得还可以:“技术不错啊,当然主要还是我比较上镜……”贺朝话说到一半,不小心划到下面的评论上去了,发现谢俞平时独来独往、不声不响的,照片评论居然能有五十多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