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俞学了医之后收敛很多,平时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长大了,手段也升级了,一般都选择精神攻击。
但是男朋友该揍还是得揍。
“好好好,”贺朝习惯性认输,笑着说,“大哥我错了。”
谢俞装腔作势揍了几下,任由贺朝抓着他手腕,再度把他往怀里带,突然说:“我明天不用去实验室。”
贺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谢俞又补了一句:“打算陪陪我男朋友。”
连着忙活了好一阵,有时候真的累得吃不消,但还是想赶紧把手头上的任务做完,多腾出点时间。
贺朝:“你男朋友明天上午有课,你多休息会儿,睡个懒觉,中午过来找你吃饭。”
“知道你有课,”谢俞看着他说,“缺陪读吗。”
谢俞不打算睡懒觉,第二天真跟着贺朝去大教室陪读了一上午。
金融经济学导论。
这位老师对蹭课行为相当包容,一方面觉得这是对自己教学的认可,一方面为其他专业学生的学习热情而倍受感动。
于是有事没事就点这位蹭课的起来回答问题。
“这位同学,你起来,说一下你是怎样看待金融的?”
前面几排的同学顺着老师指的方向回头看,这一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对这位医学部‘中央空调’好奇得不行,趁这个机会多欣赏几眼。
谢俞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贺朝真怕这位小朋友当着老师的面回答三个字‘卖保险’,不动声色地翻开书,指给他看,低声提醒:“念这行。”
谢俞毫不怯场,扫了两眼,把含义用自己的话概括了一遍。
“不错,这位同学很有悟性,请坐,”老师点点头,顺便挖起了墙脚,“欢迎转系,咱们院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千万不要压抑自己的内心。”
谢俞:“……”
预热完,等课程讲解到专业领域,老师也就不再为难他,遇到没人回答得上来的问题就点贺朝。
贺朝不记笔记的时候,把笔扔边上,习惯性去握谢俞的手:“无聊吗?”
“课是有点。”
等老师俯下身切换PPT,谢俞才继续说:“跟你上就不无聊。”
谢俞听了约莫有半小时,手机不停震动,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是陌生号码。
刚接起来,对面就来喊出一句:“谢俞同学你好我们是话剧社的!”
谢俞听完这句,把手机往贺朝手里塞:“话剧社,找你的。”
贺朝直接点了挂断,低声说:“不接,他们有完没完了。怎么还弄到你手机号了?”
谢俞:“退社了?你不是号称顶级流量吗。”
“顶级流量个几把啊。太烦,招架不住,我就跑了两场龙套,连粉丝后援会都出来了……想干什么,送我出道?”
当初新生报到第一天,贺朝在清华门口站了不到二十分钟直接一炮而红。
人海茫茫,清华记者团只消一眼就锁定了采访目标。他们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走错了,也许应该去电影学院报道。
“高中三年幸苦吗?成功进入到梦寐以求的学府,现在心情如何?”
“还行吧,就随便考考。”
记者团沉默几秒,打圆场:“哈哈这位贺同学很幽默啊,那你目前对大学生活有自己的规划吗?又或者说,觉得在大学学习、社团活动人际交往这些方面,哪些比较重要呢……”
幽默的贺同学秒答:“谈恋爱比较重要。”
“……”
采访视频出了之后,在学校里激起千层浪。
话剧社看准了这波巨大流量,向这位同学抛去橄榄枝。
贺朝虽然爱玩,但也有个度,他个人后援会发展的势头太猛,一票难求。经管学院的同学们灵机一动,甚至发展起了黄牛业务,到处收票。
神神秘秘地在各学院之间转悠,戴个帽子,见有个人出来就压低了声音,打手势问:“有多余的票吗,高价收了啊。”
于是贺朝及时“息影”。
一节枯燥复杂的金融课,谢俞撑了半节实在撑不住,跟耳边有人念经似的,最后还是趴下去睡着了。
贺朝改用左手记笔记,怕他睡不安慰,右手轻轻搭在他头顶。
“好,说到这里,那么我们再把话说回来,这样也许更方便你们去理解。这个偏好、效用与风险厌恶……”
他们俩的动静并不大,但仍然引人耳目。
前排有人捅了捅边上的人,示意她回头看:“他们俩……”
贺朝知道有人在打量,手该怎么搭还是怎么搭。
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关系,也不会特意站出来说明,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自然又坦荡。
谢俞睡了会儿,半睁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金融课老师正在讲“风险”问题。
两人坐在一起,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以前当同桌的日子。
只不过身边这人褪去青涩,变得愈发沉稳,身上是件偏正式的衬衫,扣子解开两粒,手腕上戴了块设计简约的手表。
这块手表是去年生日的时候谢俞送的,跟红绳手链戴在一起,两个风格迥异的配饰搭在一起倒不显得突兀。
谢俞心说,姓贺名朝的这个人,不管处于哪个阶段,都好像会发光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都是他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番外3
谢俞记得他是高考过后才对顾女士提他和贺朝的事。
他们跟其他家长和孩子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同, 高三一整年, 顾女士更像那个“备考”的考生, 整日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
高考没结束,谢俞都不敢影响她。
“别复习到太晚,放轻松, 啊,千万别多想,平时怎么考就怎么考。”
顾雪岚说着, 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
而顾女士眼里‘复习到很晚’的谢俞, 想说自己基本上每天晚上十点钟准时上床睡觉,日子过得毫无压力。
谢俞吃完那筷子菜,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隔壁班有人处对象,上礼拜叫家长了。”
顾雪岚不是那种死板的家长,甚至心里还残存几分小女生的心思,对“早恋”问题放得很宽,平时也会问问儿子:有没有喜欢的人,偷偷谈恋爱了吗。
并非不能理解,每个年龄阶段,都有那个年龄段独有的、珍贵的特质。
朦胧,青涩,热烈又张扬。
“年轻,”顾雪岚感叹道,“哎,年轻真好。”
高考过后,说着“年轻真好”的顾雪岚就受到了十几年来最难以言喻的冲击。
谢俞身上那身校服都没来得及换,刚考完就打算去趟黑水街,顺便把顾雪岚也给拉上了:“妈,一起去?”
顾雪岚没在意后半句,她难得回黑水街,也知道这一年梅姨他们都费了不少心,忙着换简单点的衣服,临走前又提了几样礼品。
饭桌上格外热闹。
一桌人坐在大院里,露天乘凉。
顾雪岚即使已经穿得很随意,仍旧抵挡不住雷妈那条新潮的男士大裤衩:“……”
“这条沙滩裤,是雷子他爸的,”雷妈抬了抬腿,笑道,“还挺凉快。”
许艳梅直接拿着啤酒瓶,徒手起瓶盖,瓶盖滚落到水泥地上。她习惯性把酒往前递,递到一半才想起来顾雪岚不喝啤酒:“瞧你——来就来了,干嘛还带那么多东西。”
顾雪岚平常不怎么喝,还是接过那瓶酒,往水杯里倒了点。
“你怎么样。”谢俞抬手,跟周大雷碰杯。
“VP俱乐部,替补,”周大雷说,“不出半年,换个首发给你看。”
“牛批啊。”
“那是,你兄弟我贼牛批。”
酒过三巡。
话题从高考一路跑偏,最后聊到打麻将,还没约好牌搭子,就听到全程不声不响、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吃饭的谢俞突然来了句:“妈,梅姨,我说件事。”
谢俞喝了半瓶酒,耳尖有点红,然后他站起来,对着面前这些——除顾雪岚之外,没有血缘关系还是像亲人一样的黑水街群众。
他看上去面色如常,但撑在桌沿边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我有对象了。高二谈的,不是随便玩玩,很认真,认真到……这辈子就他了。”
“他叫贺朝。”
谢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可以不用向任何人交代,也可以不顾全世界的眼光,但他们不一样。
饭桌上的人表情各异,惊讶占了多数。
许艳梅:“上次来过这的那个贺朝?”
周大雷:“我操,那个贺朝?”
顾雪岚张张嘴,差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贺朝?”
回去的路上,顾雪岚半天没说话。等车驶进车库,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到地儿了。
平心而论,贺朝这个孩子,她是挺喜欢的。
可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即使察觉到每次打电话过去,只要有那孩子在,谢俞就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说不上来的变化,仔细想想……其实早有预兆。
顾雪岚第一反应是不能接受。
然而她所有想说的话,在触及到谢俞那双眼睛的时候,戛然而止。
那双眼里,有信任、也有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