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感觉不可行,说:“瞎扯,就算知道号码,你怎么知道他会订哪家航空公司的票?”
迟立冬道:“一家一家问。”
李唐:“……”他完全震惊了。
迟立冬笑着对他解释说:“没你想的那么麻烦,国内飞新西兰只有十几家公司,很好查的,就是新西兰去英国那个复杂了点,没有直飞,他是从奥克兰先到悉尼,再转机去伦敦,我不确定他是去哪儿,猜他是要去英国,也是幸运,一猜就猜对了,只打了几个小时就查到了。”
李唐大声道:“还幸运?!我猜你是疯了!”
迟立冬:“……”
李唐简直无语,说:“你如果真的想他,就去找他,行不行?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让他走?”
迟立冬面无表情,道:“是他要走的。”
李唐:“他要走你就让他走啊?我要是有一个这么爱的人,就是绑架他也不会放他走。”
迟立冬道:“哦,是么?”
李唐:“必须是啊!”
迟立冬道:“可惜你没有。”
李唐:“……”
迟立冬哈哈大笑。
笑了很久,笑得伏在桌上。
最后,他哭了起来。
李唐心里不是滋味,起身出去,不多时回来,说:“喝吧。”
迟立冬抬眼一看,李唐出去买回了一排爽歪歪。
迟立冬:“……”
李唐拆了一瓶,插上吸管,递给他,迟立冬接了。李唐又给自己也插开一瓶。
两个人坐在桌子两侧,各自喝完。
“年年喜欢喝这个,”迟立冬握着空瓶,微笑道,“夏岳说添加剂和防腐剂太多,不让他喝,我偷偷买了一箱藏在车里,等夏岳不注意的时候,就带年年到车上喝一瓶。”
李唐没话说,挤出一句:“挺好喝的。”
迟立冬道:“真想他。”
李唐也不知他说的是孩子还是夏岳,又开了两瓶饮料,给他一瓶。
两人干杯,痛饮爽歪歪。
聊到很晚,没有聊出任何结果,散了。
在饭店门口,两人勾肩搭背下了台阶。
迟立冬抬头看夏夜的星空,忽而道:“我问你一件事。”
李唐道:“什么事?”
迟立冬道:“你在夜店里见夏岳玩舌吻大赛,对吧?”
李唐有些后悔,说:“早知你这么离不开他,我就不多嘴了,你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不好。”
迟立冬没接他的茬,道:“你再和我说说,他怎么玩的?”
李唐道:“说这个干什么?”
迟立冬:“我想再扎扎心,你说。”
李唐无语道:“就是限时十分钟,店里的人随便亲,比谁亲过的人多,得……伸舌头。”
迟立冬道:“他赢了是不是?亲了多少个人?”
李唐:“三四十个吧,多少年了,早忘了。”
迟立冬道:“三四十个,里头有你吗?”
李唐:“……”
迟立冬:“有吧?”
李唐:“……有。”
迟立冬愤怒地按着他打了一顿。
第二天,迟立冬开始健身,每天两小时,一小时锻炼,一小时练拳。
不再宅着了,社交慢慢正常起来,回到家也不躲进房里看书,会陪母亲聊聊天、看看电视,偶尔还帮阿姨做点家务。
一个月后,他恢复了以前的身材,精神状态也逐渐好了起来。
夏去秋来,草枯叶落。
很快迎来了又一个冬天。
然后,又一个新年。
春节前后的聚会多如牛毛,迟立冬每天赶场一样连轴转,好在他因为脾脏手术不能饮酒的事众所周知,虽然每场聚会必到,但也不至于像某些同龄人一样,在应酬里硬生生喝出酒精肝。他三十七岁了,淡定地接受了自己已近中年的事实,不再沉湎于伤春悲秋,不再执着地追忆往昔。
只在夜晚极度孤独时,疯狂地想念某个人,某个航班信息显示在香港停留了半年之久、前几天去了新西兰的人。
除夕的前一天,他和公司几个技术员工一起聚餐,餐后结了账,却驻足在大堂里,迟迟未走。
员工久等未果,进来叫他:“迟总?”
迟立冬站在餐厅大堂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侧耳听着音响里流淌出的民谣。
员工:“迟总喜欢罗大佑吗?”
迟立冬点了点头,说:“走吧。”
音响里唱着: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画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终究是一阵烟。
他想起夏岳和夏岳的同学们唱着这首《光阴的故事》,在歌声里玩了一场有趣的快闪。以至于这首歌在他的记忆里飘散着青春、浪漫又很独特的香气。
在这香气里,他记起了很多事,不是最近的,也不是去年前年的,而是发生在很久以前。
研一研二,他过着每天打打沙袋,喝喝小酒,回宿舍大被而眠的生活,日复一日,在无趣和无聊里等着毕业。
直到他认识夏岳。
夏岳喜欢干净规律的人,他就戒了酒剪掉了一头乌七八糟的头发,按时吃饭睡觉;夏岳喜欢听民谣,他去学了声线最接近自己的朴树的所有歌;夏岳喜欢诗歌,他去图书馆借阅过普希金、顾城和海子;他读过一点王小波,学过一点数独,听过一点巴赫,练过一点书法,尽管都未有大成,但所有的一切加起来,他在认识夏岳的那一年,迅速脱胎换骨,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人。
他在不知不觉中恋爱,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他如此不知不觉,以为他迷恋过的,只是一个影子。
正月初二晚上,迟立冬在家里给各大航空公司打电话,查某人近期的订票信息。
突然接到电视台一个朋友的电话,告知他:“你们家的虫草广告,不能上了,从明天开始就会撤下来。”
迟立冬感到莫名其妙,年前才刚刚中标了黄金时段广告位,突然不能上了?道:“大过年的,别开玩笑了。”
对方严肃道:“我说的是真的,刚才才得到的消息,初七开工以后,台里会发一份广告合同作废的声明,广告费退还多少,也要等初七上班以后才能确定。这件事板上钉钉,真的不行了。”
迟立冬猜想是有什么暗箱,心里骂了句脏话,道:“那算台里违约吗?”
对方:“当然不算,具体什么情况我现在还不能确定,现在只能提前给你透个底。明天应该就见分晓了。”
第二天,国家食药监总局发布消费提示公告:通过抽样检查,某品牌虫草制品中砷含量超标十倍,长期食用,会造成砷过量摄入,并可能在人体积蓄,存在较高风险。
媒体立刻跟进报道:食药监总局发布提醒,虫草制品砷超标十倍。专家提醒,食用虫草制品会引起砷中毒,严重者或可致死。
媒体跟进报道是添油加醋、危言耸听,这就不说了。
关键是抽样检查的虫草品牌并不是迟立冬公司的品牌。
迟立冬简直要活活郁卒了,他就想好好过个年,怎么每年都这么不顺利?
第七十九章 归来
药监局公告一出, 全国范围内所有做虫草生意的商家都受到了影响, 连续几年居高不下的虫草原草价格在几天之内就跌到了近几年的最低。有些违规商家在这次事件里并不冤枉, 但是迟家工厂出品的虫草含片完全符合国家标准,受到的影响反而最大。
先是上架虫草的专柜暂时停业,执法单位收到匿名举报, 到储存虫草产品的库房抽样检查,又上了一次新闻,被不明真相的群众以讹传讹, 迟夫人都从牌友那里听到一些谣传, 惊慌失措打来电话问儿子:“怎么公司被查封了?你有没有事?”
迟立冬人倒是没事,就是焦头烂额。抽样检查结果没有问题, 本来清者自清,然而负面新闻的影响却难以很快消除, 加上许多自媒体为了博眼球,直接照搬或是截取了最初新闻最危言耸听的一部分, 直接质疑国药老字号品牌的诚信度,搞得迟立冬更加头大。
一直到三月底,几家有较大影响力的官媒相继发了辟谣新闻, 余波才渐渐过去, 迟立冬刚松了口气,迟夫人又因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生了点小毛病,到医院去做了个小手术。
住院期间,迟立冬衣不解带的伺候着, 迟夫人平时坚持晨练,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恢复得很快,也没有什么手术后遗症。
忙忙乱乱里,春天过了一大半。
母亲出了院,公司里的事平息,迟立冬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能松懈片刻,到公司去处理了一点事,回家路上,想起好久没查过某个人的航班信息了。
忙起来的这阵子,他以为他会无暇去怀缅他逝去的爱情,可是事实是,越忙越想,见缝插针的想,特别是被工作逼得情绪爆炸,还有等待母亲手术的时间里,他对某个人的想念,几近癫狂。
这个人,现在在哪儿呢?
半途中,迟夫人打了电话来,说今天胃口不是太好,想吃点甜的。
迟立冬去了家以前常去的蛋糕店,打包了一块蛋糕给母亲带回去,结账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小孩,正在橱柜前挑选蛋糕。看身量最多四月的小孩,却像个小大人一样背着双手一脸严肃,女人温柔可亲地问:“这块哆啦A梦蛋糕,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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