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轮 (子不鱼)

　　“我做什么了？妈你停车，我有事儿！”
　　“你有什么事！让你连校考都不考了？你说，你跟那男生是什么关系！”赵舒静气急之下问出来了。
　　邱阳错愕的看着她，大概是在想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喜欢他。”邱阳早就想过怎么跟家里人坦白，但是赵舒静的反应让他有点害怕。
　　邱阳突然觉得很累，他不想跟他妈争执什么，他听到赵舒静在给他爸打电话，好像还给邱振和邱桥打了电话，不出意外他们一家五口会因为邱阳的事齐全一回。
　　邱阳怕程煜等急了，偷偷给程煜发短信，他不敢跟程煜说他们的事被家里人知道了，程煜已经够难受了，他不想再雪上加霜，只是发了一条短信：一定要等我！
　　短信发完没多久他妈就把他的手机给没收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了房门钥匙把邱阳锁在了房间，他爸和邱桥可能明天才能回来，邱振接了电话之后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匆匆赶了回去。
　　邱阳脱了鞋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天都黑了也不知道程煜怎么样了，他家钥匙还在邱阳手里，邱阳一直捏着那串钥匙，看了好久才下床，然后去抽屉里翻出来一个手机，又找了一张手机卡，那次给程煜买手机送的卡，已经激活了但是没用过。
　　“晚自习什么时候下？速度过来一趟，我妈把我锁家里了，知道了，你去医院一趟吧，给他带点吃的，没事，我能想办法出来，就跟他说还有个考试，最多两天就回去了，还有，替我说声对不起。”说完这些邱阳就把电话挂了。
　　大概晚上九点的时候，祁鸣拿着手电筒在邱阳家楼下照了半天，邱阳打开窗户把钥匙扔了下去，钥匙用袋子装着，免得天黑扔下去找不到。
　　借着灯光邱阳看到左江也过来了，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邱阳笑了笑：“谢了。”
　　邱阳被他妈关了两天，他也没有想不开要跳楼出去，他想心平气和的跟他爸妈谈一下，但是他爸的反应比他妈更激烈，甚至动手打了他，问他改不改。
　　邱阳梗着脖子说：“改不了了！”
　　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改不了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他妈在他面前哭，邱阳突然有点迷茫，迷茫什么呢？他以前活的挺明白的，连程爷爷都说他是个明白人。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邱阳接了一个电话，祁鸣打电话跟他说程爷爷去世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邱阳不信，前两天不是刚醒吗？这才过了几天啊！
　　程煜以为邱阳真的还在考试，什么也没有跟他说，邱阳突然慌了起来，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程煜现在怎么样了？他身边有没有人陪着？邱阳完全不敢想。
　　他爸妈好像出门了，只有邱振和邱桥在家，邱阳疯狂的敲门，喊他们。
　　邱振匆匆赶了过去并且开了门，邱阳看到门开了直接爬起来就往出跑，邱振见他要跑一把抓住了他，却在看到邱阳的表情时愣了。
　　“哥，你让我出去吧，他爷爷去世了，我得过去，我怕他一个人受不了，你让我去吧，哥……”邱阳的声音带着哀求，这是邱阳长这么大以来邱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像什么？就像在乞求陌生人放他回家一样的表情。
　　然后，邱振慢慢松开了手，往邱阳手里塞了一个钱包，说：“去吧，爸妈那边……我担着。”
　　邱阳没来得及看他一眼，握紧了钱包就往出跑，邱振站在房间门口半天没动，邱桥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走了吗？”
　　“走了。”邱振回答道。
　　“走了就好了，爸妈怎么说？”
　　“都在气头上呢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叫程煜，国家一级运动员，两个月前还参加了轮滑世锦赛拿了两个冠军。”邱振靠在身后的护栏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邱桥把门关上了，“挺厉害的，见过他吗？”
　　“见过几次。”
　　“我也想见见他，老三的性子以前挺稳的，那副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我还愁过。”
　　“这次不一样，看得出来是认真的，照他的性格没跳窗户跑已经很理智了。”他们住在四楼，如果邱阳真的想不管不顾的跑，谁都拦不住他。
　　“爸不是问他改不改吗？这个怎么改，无非是逼他们分手，不分了打一顿，闹完了老三还是老三。”
　　“都在气头上谁的话也不好使，把他关家里天天受气还不如先放出去都冷静冷静呢。”
　　“妈是怎么知道的？”
　　“听她说是陪老三去考试，结果剩最后一个学校突然说不考了要回来，着急忙慌催着她回来之后赶着就去医院，妈也跟着，可能无意间就看到了吧。”
　　“该来的挡不住，偏偏这时候看到。”
　　“行了，各自冷静一下。”
　　“不愧是职场精英，碰上什么都能沉得住气。”
　　“滚吧。”邱振掐了烟下楼了，沉不沉得住气不是他说了算的，处理不好可就是两个人的事故，眼看再有一个学期就要高考了。
　　邱阳跑到医院的时候程爷爷的病床已经空了，大晚上十点多医院里静悄悄的，看到桌子上的物品还都没收拾，邱阳断定程煜还没回去，程煜的电话关机打不通。
　　十点多了他能去哪儿呢。
　　医院这种地方不会因为一个人进来而欢愉，也不会因为一个人逝去而悲悯，邱阳却觉得这地方实在太冷了，冷冰冰的。
　　不知道坐了多久，程煜推门进来了，邱阳抬头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不应该啊，程煜不应该是这个表情，程煜没这么冷，装的，肯定是装的！
　　“阿煜，对不起，我来晚了。”邱阳站了起来，试探着走了过去。
　　程煜看了眼他，问道：“你考完了吗？”
　　“嗯。”
　　“帮我个忙吧，把病房里的东西收一下，待会儿回去。”
　　邱阳觉得不正常，他怎么这么冷静？
　　“阿煜，你没事吧？”
　　“没事，我下去办手续了。”说完程煜又开门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程煜的话特别少，和邱阳的交流也特别少，从程爷爷去世一直到葬礼结束，他就像个陌生人似的冷眼旁观，既没有悲痛也没有喜乐，墓地程爷爷还在世时就买好了，程煜把程爷爷所有的积蓄拿了出来，给程爷爷换了一块最好的墓地。
　　他生前为了程煜省吃俭用，把退休金都攒了下来，临终前说都给程煜。
　　邱阳不知道程爷爷临终前跟程煜都说了什么，他只知道这段时间的程煜让他很害怕。
　　


第75章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邱阳依旧没有回家，他爸妈也没有打电话找他，这段时间程煜一直很消沉，也不说话，有时候就坐在沙发上望着程爷爷的房间发呆，邱阳买了饭他只是象征性吃几口，学校请了长期假，甚至连日常训练都不去了。
　　邱阳一直在等他开口，就算要打人骂人哭一顿，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肯出声，随便他干什么都行。
　　秦州牧和许泽远知道这事的时候是在程爷爷去世之后，葬礼事宜他们过来帮忙了，邱阳还记得秦州牧离开的时候跟他说：“他状态不稳定，你看着点吧。”
　　这天邱阳跟往常一样出去买饭，提着饭菜回来的时候发现程煜不在，他出去的时候程煜还在房间坐着，结果回来人就不见了，邱阳疯了似的放下饭菜把房间各处跑了一遍，就是没有人影，就算他要出去至少会把门锁上。
　　邱阳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了程爷爷的房间门，然后邱阳走到床脚边的那个大柜子前，打开了衣柜门。
　　“阿煜。”
　　“我是不是特没用？”程煜抱着膝盖蜷缩在柜子里，抬头问邱阳。
　　“什么都做不了。”
　　“我觉得自己应该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这件事我自己消化不了。”
　　邱阳蹲在他面前，沉声说：“那就一起消化，你别这样，我挺害怕的。”
　　“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
　　“时间到了啊。”
　　生离死别有的时候不得不经历，因为时间到了，而我们能做的，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做自己，难过的时候哭过就好了，只要还有人陪在身边，什么都不会太难。
　　程煜没有说太多，到最后泣不成声，哭过之后睡一觉，睡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邱阳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邱阳慌了一下猛的爬了起来从床上跳了下去，一波反人类操作跳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耳朵正鼻子贴着地把绿毛往前拱，邱阳愣了一下。
　　“醒了？醒了滚过来吃早餐。”程煜洗完手从厨房出来，把绿毛从地上拿起来放进了专门给它买的大水箱里。
　　“阿煜你？”
　　“好了。”程煜把一条干净的毛巾扔到邱阳脸上，说道：“去洗脸刷牙吧。”
　　邱阳皱着眉还是不太相信，程煜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抬脚踹了他两下，“你是不是受虐狂啊？非得踹你两脚才信。”
　　“啊？哦！我这就去。”邱阳像个智障一样拿着毛巾进了浴室。
　　吃早餐的时候邱阳一直戳着筷子看程煜，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忍不住问他：“想好以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