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轮 (子不鱼)

　　邱阳把一包药扔他床上，说道：“上点儿药吧。”
　　程煜掀了被子坐起来，他连衣服都没脱，脸上一块儿青一块儿紫的，稍微一抬眼睛都觉得头疼。
　　“我去洗把脸。”
　　程煜穿着拖鞋去了洗手间。
　　邱阳把袋子里的药水和棉签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程煜擦着头发出来时邱阳已经把棉签什么的摆好了。
　　程煜看邱阳的样子明显也是熬了夜，退学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家里的日常开销，程爷爷隔三差五去医院的医药费，学费生活费水电费，比赛报名费，外出住宿费伙食费保险费，在轮滑上投入的精力时间和金钱都让他有些吃不消。
　　“我有自己的难处。”程煜说道，眼睛却不看邱阳，“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挺自私的，退学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以前跟爷爷说过，他为这事儿揍了我一顿，笤帚都打开花了。”
　　邱阳手上的动作没停，尽量让自己的力道轻一点儿，可程煜还是免不了疼的龇牙咧嘴。
　　“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人生太他妈操蛋了，什么不好的紧赶着让我碰上了，可爷爷说我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干，想玩儿轮滑就玩儿出个名堂来，无论是做人交际办事都得有个度，他以前是个教师，阅人无数教过的学生也无数，他其实什么都明白，我自己也明白，就像当年我在孤儿院里待了一年他知道了以后立马就过去领养了我一样。”
　　听到这儿邱阳心里一惊，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程煜，他只听程煜说过程爷爷不是他亲爷爷，完全不知道还有孤儿院这茬儿。
　　宾馆的光线不太好，从邱阳的角度他就只能看到程煜的头发丝，因为逆光连他的表情都看不太清楚。
　　“爷爷年纪大了，从三年前开始隔三差五就得去趟医院检查，一个小感冒一时半会儿的都好不了，每次我提着鞋去俱乐部的时候他都会开玩笑似的跟我说，要是轮滑也有奥运会和比赛直播，他就拉着小区里的老大爷们守着电视看我比赛为国争光，让大妈大爷们给我喊加油。”程煜突然有些憧憬那个场面，“可操蛋的是我他妈玩儿了快十二年的轮滑现在连参加一个全国赛都是个问题，还谈他妈什么世锦赛全运会国际赛呢，而且轮滑也不是奥运会项目。”
　　程煜顿了顿，突然问了一个无比深奥的问题，他问邱阳：“你说人活着是为什么呢？”
　　邱阳把他脑子里所有读过的书和句子以及各种文献过了一遍，答案是无解。
　　为什么无解呢？
　　人各不同，路不同生活不同，思想观念不同，要过的桥不同，选择的人生道路不同，所经历的事不同，遇到的人不同，看的书不同，想的事不同，余华不是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单纯的或者嘛，看吧，这个也不同。
　　他有一个英雄梦，驰骋在赛场上，做一个不惧风暴的勇士。
　　程爷爷对他的期待，他对自己的期待以及他的人生境遇自己生活态度都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为生活忙碌奔波为梦想折翼重生的人，来来往往的不都是一样的吗？起码大家的目的是一样。
　　邱阳突然觉得其实程煜比他看的更远更开，也比他活的更现实，清楚自己要什么，清楚应该怎么做，有人诋毁自然也有人支持，他怎么想的也就怎么做，这一点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就没变过。
　　那么换句话来说，程煜对邱阳怎么样呢？
　　很好啊，在程煜生活中出现过的所有人里，邱阳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特别到哪里了呢？就是程煜忍不住想揍死他，但揍死了他自己会觉得其实他是把自己揍死了的那种。
　　所有人只看到了邱阳对程煜有多好，反观程煜的沉默寡言不能说不会道，不懂得什么叫讨好和心疼又或者动手揍他动口骂他，倒显得他有些自以为是不识好歹了。
　　可这就是程煜啊，货真价实的程煜，不做作不虚伪，直接到了表面上细心到了骨子里。
　　他前一秒揍了邱阳一拳，后一秒又在心里想他下午要去干什么，给他买什么吃帮他做点儿什么，他跟谁吵架了会不会跟人打架，天热了水够不够喝，拒绝了别人的表白会不会结仇，惹了不该惹的人会不会被打，回到没有人的家有没有热饭吃，有没有人陪他聊天扯皮拉段子。
　　程煜关注的东西很细节，很实用也更现实，他把邱阳放大了看的，有些表面上的东西一只眼睛是看不到的，有时候两只眼睛也都是睁眼瞎。
　　直到现在邱阳一睁眼，一个表情他都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邱阳是个善于隐藏的人，但程煜偏偏能一眼看穿他，所以他会毫不留情的揭穿他，当然，仅仅限于当着他的面。
　　你问程煜喜不喜欢邱阳，感情这个东西说不准的，更何况他是一个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的人，在他仅有的爱情观里，就是他爸杀了人被判了死刑然后他妈受不了周围的白眼诋毁和非议跟他爸离婚还抛弃了他。
　　“我爸妈婚姻挺可悲的，反正我也不记得了，我这人很现实，是男是女无所谓，你得让我想想这个事儿怎么来怎么好。”程煜看着邱阳的眼睛说道。
　　邱阳大笑了几声，“真他妈是个现实主义者啊，又物质又现实。”
　　“还是个理想主义者，爷爷培养的。”程煜补充道。
　　“那不精神分裂嘛，你肯定理解错了爷爷的意思。”邱阳纠正。
　　程煜觉得纠结这些没意思，于是就说：“关于你他妈看上了我要跟我好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我这儿生活太规律目标计划排的太满，突然要加上一只狗老子觉得有点慌。”
　　“我他妈！”邱阳扔了消毒棉签，“你他妈说谁狗呢。”
　　程煜盘腿坐着但笑不语。
　　可不是狗吗？癞皮狗哈巴狗的结合体，哈皮狗邱阳。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周五我就想飘哈哈哈


第37章 邱怂阳
　　程煜回了家，程爷爷看他一脸的伤顿时就有些吹胡子瞪眼了，心想这怎么出去比赛还跟人打架了呢？
　　这回倒是程煜自己招了，他跟程爷爷说，邱阳一听自己要退学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揍了，完了他自己也气不过两人就打起来了，最后还各自挂了彩。
　　程爷爷拿着剪刀把布裁的刺啦响，边裁布边说：“该，阳阳打的好。”
　　程煜大惊：“阳阳？您到底是谁爷爷啊？”
　　程爷爷瞪着他：“别插话，我怎么跟你说的？又要退学。”
　　程煜不说话了。
　　前几年因为退学的想法路爷爷揍了程煜，现在又因为退学的想法被邱阳揍了一回，程煜心想真他妈好事成双的巧，揍他跟上瘾似的。
　　周一去了学校程煜就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原本就打算劝劝程煜的，九年义务教育上完了，高中都上两年了，再有一年就高三毕业了，再说程煜成绩也差不到哪儿去，突然提退学班主任肯定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申请书打下来了，程煜还是照常来学校上课。
　　就是阳哥最近有点儿飘，可能是因为程煜说他得考虑考虑俩人的关系，但阳哥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只要闲着没事干就爱逗程煜，程煜写作业邱阳就在旁边吧啦个不停，说他这个字儿写的不好看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气质。
　　程煜：“……”你他妈给字写个气质出来！
　　晚自习期间学生会查完班后，邱阳抱着一沓素描纸要去画室，走了两步发现程煜低头看书也不跟他说话，就一把拽过程煜手里的书，谁知道程煜把书捏的那么紧，一下没拽出来结果被他给扯掉了一个角，邱阳见状不好拔腿就跑，程煜气的在后边儿大喊：“邱阳你二大爷！你他妈给老子滚回来！”
　　阳哥扯了程煜的书角就怂了，这会儿回去程煜铁定踹他，所以隔着门回了句：“有本事你出来！”
　　班里同学吃惊的看着他们，然后程煜黑着脸放好书就出去了。
　　邱阳也没想到程煜真出来，一个楼道回音那么大他也不敢喊，怕把年级主任给招过来，程煜果真踹了他两脚，然后把手伸到他面前，说道：“拿过来。”
　　阳哥一时脑抽抽，以为程煜良心发现要跟他拉小手，于是阳哥把自己的手抬起来搁到程煜手上了。
　　程煜：“……”
　　“我他妈让你把书角拿过来，那后面还有题呢！”
　　阳哥眨巴了两下眼睛，把书角往程煜手里一塞一奔子就跑了，直奔画室中间都不带回头的。
　　程煜无语凝噎，这他妈一觉睡起来把脑子给丢了吧。
　　晚上下了晚自习程煜又去放心粮店拿鞋，他腿伤好了之后培训班的训练也正常了，还是每天晚自习之后去广场，教的还是那群小孩子。
　　祁鸣和左江俩人挤上了公交车，邱阳就跟着程煜去放心粮店拿鞋，程煜进去取鞋的时候阳哥就在外边儿寻思了一下，要不他也把鞋存这儿？晚上没事儿跟着程煜去广场刷街去。
　　程煜拿着鞋出来了，邱阳又去旁边开了辆共享单车，俩人一前一后上路了，上回去俱乐部程煜是故意整邱阳的，所以挑的路不太好走，这回是去广场，俗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们这儿是大路平平通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