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21天 (街上无人)

　　到了晚上，两人爬到维多利亚港看夜景，灯光闪烁迷人。沈拓拉着刘子湛去坐摆渡，吹着凉爽的海风、看着港口停靠的巨型油轮，感叹一下有钱人的生活是如何适意。
　　“刘子湛，等你以后有钱了，你想干嘛？”
　　“不知道啊…也许给我妈买个大房子，让她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吧……你呢？”
　　“我要是有钱啊，我就带你去全世界各地玩儿，再不像这次这么憋屈了！”沈拓气呼呼地说。
　　刘子湛微笑着看着他，“我不觉得憋屈啊……我玩得挺开心的。”
　　“真的？”
　　“骗你干嘛？”
　　沈拓听他这么说，立刻就高兴起来了。“这次时间太短，不尽兴。等我再攒点钱，下次咱俩去西藏玩儿呗？”
　　对岸的霓虹灯闪烁，映衬着沈拓脸上灿烂的笑容，再美的夜景也不过如此了。
　　只要是跟你一起，其实去哪里都一样开心啊……刘子湛在心里默默想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连中饭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刘子湛开始收拾行李，沈拓叹口气，这是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么？他想了想，突然眼珠子一转，跟刘子湛说了句，“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说完转身就走了。
　　刘子湛不明所以地在旅馆里等了将近半小时，终于见沈拓喘着气跑回来，手里拿了几张钞票，“瞧，有钱了！咱下午再走。”
　　刘子湛奇怪地问，“哪儿来的钱？”
　　“我把交通卡退了，换了现钞。”
　　刘子湛黑线，“那你待会怎么坐火车啊？”
　　“管他呢！待会的事待会儿再说。”沈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第一次有了想把这家伙扁一顿的冲动。
　　沈拓当真一点儿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中午拉着刘子湛出去好好吃了一顿。其实也就是一碗杂什面，刘子湛爱吃牛杂和港式烤鸭，沈拓就特地给他面里多加了一只烤鸭腿。
　　“你自己不吃吗？”刘子湛看着不停往自己碗里夹菜的沈拓。
　　“我没你那么爱吃这个，”沈拓说，“而且钱不够了，我俩总不能真的走回家吧。”
　　好多年以后，刘子湛只要一闭上眼还能看到沈拓当时的表情，带点小聪明的笑容和写在眼底里的温存---仿佛那一天怎么也过不完。


第24章 他们的尾声
　　
　　剩下两天，刘子湛过得异常繁忙。他跟事务所的胡主任打了招呼，把之前一直犹豫不决的一份工作给接了下来。
　　胡主任有点诧异，这份工作是要给一家国企的香港分公司提供法律顾问服务，需要异地工作。所里就数刘子湛业务能力强，自己曾经跟他协商了好几次，希望他能够答应帮忙，结果全都被礼貌地谢绝了。可这次在南京出了意外之后，不知怎么的，刘子湛反倒像变了个人似的，答应得异常爽快。
　　刘子湛把自己的衣服、日常用品和工作上需要用到的材料整理了一下，装了两个行李箱。江助理很有效率，以最快的速度联系香港方面，将他的公寓和办公室准备好，基本上是提包入驻就可以了。
　　办完了自己的事，刘子湛抽空去看了一下他父亲。
　　刘建国过得比想象中的好，出狱后的生活基本都适应了。白天出去上上班，晚上回来菜市场转一圈，自己在家做饭、看看电视，日子单调又规律。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刘建国就没敢给刘子湛打过一次电话。现在人到了跟前，也是手足无措，完全搭不上话。
　　刘子湛简单问了他几句，知道沈拓帮忙找工作的事后心里五味杂陈，然而最终留下的只有苦涩。
　　“我要去香港工作一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刘子湛说。
　　刘建国呐呐地回应，心里其实想关心，可对儿子的工作既不懂，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父子俩的相处还是一如既往的尴尬和不自然，刘子湛于是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去了。他给刘建国留下自己在香港的紧急联系方式，并反复嘱咐他不要告诉沈拓。刘建国虽然觉得有点诧异，但毕竟不好多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刘子湛让江助理定的还是火车票。江助理一听就很奇怪：这飞机不比火车快多了么，又方便？刘子湛笑着说，火车舒服，还可以在上面好好睡一觉。
　　当天，拖着行李走上火车，恍恍惚惚之间，年少时的回忆扑面而来，痛得心脏抽搐。乘务员见他面色苍白，便问需不需要帮助，被他摇头制止了。
　　车窗外的城市慢慢离去，明天就是沈拓结婚的好日子了---他必须赶在那之前逃离这个地方。
　　刘子湛不知道沈拓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因为他再没有沈拓的一丁点儿消息。
　　他曾经希望某天晚上，沈拓再次突然地出现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再对他说一遍，“就咱俩一起过吧！别的人都不管了。”
　　可是这样的事再也没有发生。
　　想必经过上一次，这小子被看得更牢了吧，刘子湛好笑地想。当然，或许根本不用人看，因为他有了更多的牵绊和解脱不了的责任……
　　孤身一人坐火车很适合暂时释放情绪，尤其是刘子湛目前这种情况。他坐的是高级软卧包厢，过夜的时候恰好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尽情地难过而不需要顾忌任何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刘子湛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高速行驶的列车慢慢减速下来，终于完全停止---香港到了。
　　现在有了直达列车，再也不用经罗湖口岸通关。世界都在改变，人又怎么能总是在原地停滞不前呢？刘子湛自嘲地笑笑，拎起行李箱，准备下车。
　　站台上人很多，但人们都很安静地遵守秩序出站。刘子湛拉着行李箱跟着人流缓缓而行。
　　“刘子湛......”
　　人群中仿佛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
　　刘子湛抬头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任何声源，最终相信是自己听错了，由于过度的疲劳和思念。
　　走出火车站，刘子湛运气不错地打到一辆计程车，司机下来帮他把行李一件件放到后备箱里。
　　处理停当，正准备上车，突然身后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和嘈杂。刘子湛回过头去查看究竟，冷不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过去，紧紧抱住。
　　“刘子湛，你个混蛋！”喘着粗气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是从天而降。
　　刘子湛四足僵硬，无法动弹。
　　“沈...沈拓？......”
　　“臭小子你想跑？...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跑了？！”沈拓放开他一点，两手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满腔怒火。
　　眼前的男人落魄到不敢辨认。左脸完全肿了，高起来一大块，青红夹杂；嘴角裂了几道口子，隐隐约约有血迹渗出；身上的衬衫有的地方都被扯破了，上面一样沾了点血。这样一个人气势汹汹地从老远冲过来，难免引起人群骚乱。
　　刘子湛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震惊中缓过来，惊疑地望着他，连说话都忘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是在举行婚礼吗？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香港？
　　---褚媛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有太多想问了！想开口，可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不知不觉中，刘子湛气息也急促起来。
　　沈拓却完全无视刘子湛此刻内心的狂乱挣扎，一把搂住他就亲了下去。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被眼前的事情完全惊呆了。
　　刘子湛昏昏沉沉地被他亲了好久，最后终于清醒过来，把这疯子给推开了。
　　沈拓紧紧盯着他，“我知道你有好多要问的。你可以慢慢问，我有的是时间。”说着，他一把拉起刘子湛，钻进计程车里。
　　司机问他们要去哪儿，刘子湛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倒是沈拓，清清楚楚地把刘子湛在香港的住址报给了他。
　　“你怎么知道......”
　　“我贿赂了江助理。”沈拓沉声说。
　　——千交代万交代，才离开一天就被出卖了。
　　刘子湛无语，抬头看见他肿起的脸，手不由自主地就摸上去了。“你这是？”
　　“褚媛他哥和他爸打的。”沈拓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这是我该的......别心疼！”
　　“你妈呢？”
　　“她哭了，褚媛也哭了。”沈拓搂住他，肩膀在轻轻地颤抖。“可我不想对不起你，不想失去你。”
　　刘子湛沉默了一会儿。
　　“孩子怎么办？”
　　“没有什么孩子。”沈拓很清楚地回答，“都是褚媛骗你的。”
　　“你就这么肯定？”
　　“我...好久都不和她那个了。”沈拓难得地脸红了，“怎么可能有？”
　　“那你......就这么出来了？”
　　“嗯，昨晚就飞过来了，一直等着你呢。”沈拓亲亲他。
　　“什么都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不后悔？”
　　“后悔你扇我！”
　　刘子湛流着泪，眼角却带着笑。
　　他拉着沈拓的手看向窗外，人来人往。
　　然而，他需要的世界已经全部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