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同莫路 (有没有好好吃饭)

除了戴着的熊头套真的不是一般重以外，这份工作大体上对莫晓来说还是挺开心的。
小朋友们对这种毛茸茸的巨型玩偶本来就没什么抵抗能力，看到他纷纷都涌上来，要抱抱他，和他拍照。莫晓都很配合，甚至还牵着几个小朋友的手跳一段小舞蹈，转上几个圈圈，然后最后送上一旁的气球，大人小孩一片其乐融融，很多家长都很友好，见孩子缠着他太久抱着他不肯撒手还主动上来顺走给带去商场里了。

快晚饭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过来拍拍他的熊脑袋跟他说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换衣服结钱了。
于是几个小时的舞动后，在旁边的人的帮助下，莫晓终于能摘掉头套，露出大汗淋漓的脸，他发量多而软，这会儿全部被汗黏在了脸边，看着有点狼狈。
玩偶服的拉锁在后头，轻松熊的手臂又胖胖短短的，莫晓尝试着了几次都没能够着，只好挪着魔鬼的步伐走到刚刚帮他摘头套的那位工作人员身边。
“你好，不好意思啊，能再帮我拉一下后面的这里吗？我够不着。”
人家瞧他抬着小短手努力往后伸的样子哈哈哈了，咬着吃了一半的面包，帮他把拉下来，顺利的去除一身熊衣。
“你还是学生吧？周末不用抓紧时间约会陪女朋友吗？”说着递了张纸巾过去示意莫晓擦擦汗。
“啊，谢谢。我没有女朋友啊，而且约会太贵啦。”莫晓擦了擦汗，把头套放在叠好的衣服上，坐下开始换鞋。
帮他开锁的这位工作人员听到‘太贵啦’上下看了他一番有点不信的说：“不是吧，你这一身儿都够约一个月会的了。是不是跟爹妈吵架了断了生活费啦？”
莫晓还在系鞋带的手停下了，他今天穿的是邢北那天给他的那包旧衣服裤子里的其中一套。
“哎你们还小，有时候难免吧，爹妈说点什么都要争几句。我也这个年纪过来的，我大一那年有一次啊我就跟我爸……”
“这衣服裤子很贵吗？”莫晓小声打断了人家正要铺开来大谈一番的过来人经。
“啊？哦！你看看，大人给你买的的东西你连价格都不知道吧！贵啊，我工作也两三年了，不打折是绝对舍不得给自己买的。你可以去楼上看看，咱们商场四楼，就有这个牌子的。”



莫晓站在四楼的这家店门前，他都不用进去，就能和挂在橱窗里当季新品巨幅海报上的，穿着跟自己身上这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的模特，大单眼皮瞪大双眼皮。

邢北怎么这样啊。





12. 哥哥的虚荣心

莫晓揣着这刚发到手的几百块钱来邢北和他说过的，他们乐队的排练室找邢北，想请他吃饭。
地方倒是挺好找的，他第一次来顺着几个地标就到了。
敲了敲门没人应，隔音效果做得很好，莫晓贴着门也听不见里头的动静，没办法，只好试试直接推门进去。
小鱼和阿彭正玩儿呢，有人进来，还以为是邢北。
结果一瞧不是，哟，好像有点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啊。
“那个，你们好，我来找邢北的，他没来吗？”排练室就那么大的地方，莫晓简单扫了一圈，没有邢北。
“噢他去带临时贝斯了，应该马上就回来的。”阿彭挠挠头说，“我们这儿乱了点啊，你随便找地方坐着等他吧。”
小鱼原地看了莫晓片刻忽然想起来，拍了下手挺高兴的问：“啊，你是邢北他弟对不对？”他又指指莫晓的衣服回头问阿彭：“老彭你看！这件衣服是不是上周邢北和我们一起去买的那堆衣服里面的？我们说他是买给对象的，他说是给他弟的，有印象不？”
阿彭也想起来：“哎是啊，是有这件。”
莫晓斟酌着要不要跟眼前两位朋友解释一下，邢北是哥哥没错，可是是金主哥哥这个好像有点复杂的情况。
“你是他弟，应该比我们清楚了，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小鱼盘着腿坐在键盘前面不无苦恼的问。
莫晓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提问式扬眉毛的动作有多像邢北。
“他最近好像特别缺钱啊，演出不算，还接了不少外面的私单，五花八门的，居然连给直播的编曲混音的单都有，整个人都特别累。是发生啥事了吗？我们问他他都说没事。”


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概是，因为认识了他这个状况一堆，麻烦不断的人吧。
莫晓有些自嘲的想。


“欸，你怎么来了？”邢北领着临时找来这次演出要一起去的贝斯刚进门，就看到莫晓盘着个腿儿坐在音响旁边呢，有点意外。
“嗯，下午兼职的钱发了，想来请你吃饭。”莫晓见他大约是赶回来的急，一脑门子的汗。
“哇邢北！你弟怎么这么好啊！赚钱了还知道请哥哥吃饭！我弟每次看到我就知道让我给他买吃的！他才比我小一岁！”小鱼十分嫉妒这份兄弟情。
“你知足吧，我弟还处在每次一看到我就要咬我的年纪，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食人魔投胎。还好一年就过年过节见几回。不过请客是不是听者有份？我们也要去！求带！”阿彭想要上黑板答题式热烈举手。
邢北问都不问莫晓，当即做主拒绝：“滚滚滚，他一小孩儿做点兼职的钱你们都要蹭饭啊。”说完又总觉得哪儿不对，回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哎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弟？”他没跟小鱼他们介绍过莫晓吧？
“身上的衣服啊！”俩没得蹭饭的朋友翻了翻白眼。
“啊？”邢北不解。
莫晓配合的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就是，衣服啊！你不是跟他们说是买给我的吗？”还故意加重了这个‘买’字的音。
邢北想起来了，靠，当时是那么说的来着……
真没想到，旧衣服捐助亚洲贫困儿童的美好故事这么快就穿帮了，他还觉得怪天衣无缝的呢。
邢北难得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下巴笑了笑。
莫晓见他这样，也笑起来。
排练室在场其他三位都不知道这俩笑什么呢，小鱼技痒，在键盘上现弹一段旋律：“你们俩继续啊，我就是觉得此处应该有背景乐。”
这下大家都乐了。
邢北刚升起的那点羞涩的尴尬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干脆的甩了外套，挽着袖子走到阿彭那套鼓前面，修长的手指夹着鼓棒轻轻松松的转了一圈，姿态从容潇洒的点了点莫晓：“今天我弟在，给你们露一手。”



“没想到你还会打鼓啊。”晚上回去的时候莫晓坐在邢北的自行车后座上感叹。
“那你没想到的我的事情估计还多了。”邢北从前头飘过来的声音里那个得意劲儿压都不带压的。
“比如呢？”
“比如我不仅会吉他，会打鼓，还会钢琴，小提琴。手风琴也凑合能玩儿两下的。”邢北带着笑听见莫晓在后面低声的‘哇’了一下，居然觉得自己这就很满足。好像他小时候不爱练的这些乐器总算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当时不觉得那完全属于没到时候。
不然你看，被跳过级的小神童羡慕崇拜一下，就还是很值得的嘛。
过了最后一个红灯，右拐再骑上百十来米，熟门熟路的用脚做刹车停在莫晓家门口。
“下车吧弟弟。”
莫晓从后座上跳下来，原本他是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想好好请邢北吃一顿的，但他实在也不认识多少外头好的吃饭的地方，就让邢北做主。
邢北哪舍得用他这点紧巴巴的血汗钱啊，只说别的都不想吃，就想吃第一回在莫晓家里吃的放鸡蛋的面。
莫晓前一天刚去过市场，别说放鸡蛋的面了，放鸡蛋再加西红柿再加午餐肉的面都有材料做出来，领了邢北这份为他着想的心意说那行，一会儿给你多放料，争取作出一种超级无敌海景佛跳墙的豪华来。
邢北对他家已经是很熟悉的了，莫晓去厨房做饭，他也不闲着，在屋子里来回的转悠。莫晓房间里没有衣柜，他送的那些衣服裤子都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摞在莫晓的床上，看样子是又全部手洗了一遍，真是不嫌累的慌。
邢北随手拿了件最上头的闻了闻，果然，他家洗衣剂的味道基本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莫晓的气味，淡淡的被稀释过的洗发水的那个味儿。
邢北笑笑又按着莫晓叠过的痕迹把手上这件折回去原位放好。
从他房间里转悠出来，去厨房那儿靠在一边的墙上看他煮面。

厨房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大，莫晓自己在里面尚显宽裕，但再进来一个存在感极强的高他半头的邢北，这点地方就不那么够用了。
在转了两次身拿东西差点撞到邢北之后，莫晓对这位门神一样戳着的爷做了个请的手势。
“干嘛，做个饭还不让看啊？”邢北抱着手臂不出去。
“你在这儿我都转不开身。”莫晓搅着锅里的面好言好语的和他商量。
“你要拿什么你说一声我帮你拿不就完了？”

邢北想起小的时候，他妈还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放学回家了也不先写作业，书包一扔就跑到厨房去看他妈做菜，然后在他妈边上递个东西，等着他妈问他今天学校里怎么样啊，他就拣点有趣的部分说给她听，逗她笑。
这个习惯一直到邢北中学了都还在保持。
按说那个年纪的男生其实一般已经不太爱和家长聊学校的事了，但是邢北会。
因为他知道他妈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