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 (老鬼先生)

　　步凡听着这一长串话给愣住了，她惊讶于胡南突然这么牛逼的思想觉悟，但是这肯定是有人和他彻夜长谈之后给疏通的啊。步凡其实很想告诉他确实不用正式的追求，因为怎么样都没用的，但是这一段话让她脑子稍微短路了一阵，她点了点头，
　　“嗯。”
　　胡南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背着书包，把背打得特别直，从讲台上走了。其实步凡心里是很感动的，毕竟活了这么多年，遇到一个这样人畜无害的男生这样干净的喜欢着她，确实是一件值得终生纪念的事儿。
　　李山算是个特别称职的哥们儿，虽然步凡几次三番强调不用再给她透露谢终南的信息，但他还是定期给步凡汇报。比如谢终南下课去那儿看风景了啊，上课做了几张卷子啊，下课睡了多久之类的。
　　其实这些步凡都能从镜子里看到。手机又震动了，步凡拿出来，屏幕上果不其然显出李山两个字，
　　——你和南哥到底有完没完啊，南哥两个月就跟我说了个嗯字，这情况比以前还冷漠啊。你们到底是谁先吵的？南哥？那你别担心了，南哥绝对心心念念记挂的全是你，现在还埋着脑袋在草稿本上画小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步凡看着这句话笑出了声，眼睛又往镜子上看了一眼，谢终南还是埋着头。她还以为谢终南在做卷子，结果居然无聊到开始画小人了。
　　——山哥，你真不用管，没什么大事儿别和我说你家南哥，我听着有点难受。
　　——我觉得真没事儿，南哥明显就还没彻底放下。
　　步凡看着叹了口气，
　　——我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谢终南每天都从前门进来，这就不说了，不走前台非要从她桌子边绕着远路过去，放没放下很明显了。
　　可是要放下的是她啊，步凡又叹了口气，
　　——山哥我要学习了，别再说了，这个问题在我，和谢终南没关系。她有什么异样你再和我说，画小人这些不用讲。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要说的重点了。她最近又开始抽烟了，不过不严重，每天会和我们一起出去抽，有时候抽一半就扔了，有时候会抽完一根，反正一天也就最多一根。
　　步凡看着心里抽了一下，谢终南只会在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抽烟，一旦她又开始抽烟，只能证明她现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么就有可能会喝酒，会伤害自己。步凡想到那些好容易好的疤，心脏开始很重，很缓慢的跳动起来，她的手在屏幕上有些颤抖，
　　——李山，你一定要稳住谢终南的情绪，让她每天开心一点。
　　——她根本不和我交流啊。
　　——你别管，你就说，她会听的。
　　——班长，这件事真不是我不帮，只有你能做。你就过来和她好好说说，马上就要高考了，要是情绪波动太厉害真不行。
　　步凡盯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又在屏幕上回道，
　　——我不能。
　　——你再观察一会儿，如果你感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话，再和我说。
　　步凡猜测也许又是欧鹿去和谢终南说了什么，每次她出现之后谢终南都会突然失控，或许是会想起无名指断掉的那副场景，或者是她妈妈钉在墙上的样子。
　　不能有欧鹿，她看见欧鹿想起的会全是那些不好的事情。
　　得去问问欧鹿。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步凡拿出手机，把那个很不想看到的名字调了出来，发了条言简意赅的短信，
　　——欧鹿，中午十二点，校门见你一面。
　　欧鹿没回话，步凡也没管。因为欧鹿肯定会出现的。
　　在校门看到她的时候步凡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稍微走快了一点，然后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她，
　　“你是不是去找谢终南了？”
　　欧鹿眼中闪过一丝不知道是什么光的光彩，挺闪烁的，接下来说的话肯定是鬼话，
　　“没有。”
　　“你说了不去找她的。”步凡皱眉看着她，“你真的不怕我把事情告诉谢终南？”
　　欧鹿看着步凡看了好一会儿，接着缓缓点了点头，
　　“就去找了一次，因为真的很想她，以后都不会了。”
　　“你不要告诉她。”
　　步凡感觉整个人因为生气脑袋都有点发懵，主要是无法相信欧鹿能有这么大影响力，出现一次就能把谢终南给打回原点，如果正如她所说将谢终南看成最重要的人，又为什么总是要做出伤害谢终南的事情来呢，
　　“欧鹿，你千万别小看你自己，”步凡对着欧鹿扯了扯嘴角，“你每次一去见她，整个人就跟得了什么病一样。你明明知道她看见你想起的都会是那些不愉快的画面，你为什么不离谢终南远一点呢？”
　　欧鹿出乎步凡意料的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平静的看着她，岔开了这个话题，
　　“步凡，你离开谢终南是不是心甘情愿。”
　　步凡闻言挑了挑眉，不知道欧鹿为什么突然要整这么一出，想着她可能是要确保自己没有任何和谢终南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如果这样说欧鹿能彻底消失在谢终南面前的话，那就说些她想听的吧。步凡看了一会儿欧鹿，
　　“是啊，心甘情愿。”
　　“那你还喜欢她吗？”
　　步凡皱起了眉，这种问题她需要问吗，听一些自欺欺人的回答有意思吗？步凡叹了口气，
　　“不喜欢，满意了？”
　　“你以后别再出现了，让谢终南好好考完高考行吗？”
　　欧鹿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神从她的肩头越过，看向了后方，
　　“小谢，你听见了没？”
　　步凡感觉自己心脏停跳了好几秒，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僵硬的转身顺着欧鹿的目光看过去。
　　谢终南站在离他们三米的地方没动，没背书包，手还是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她没看欧鹿，是在看步凡。
　　一月到四月，三个多月没说话，谢终南时隔这么久听到步凡说的唯一一句关于她的话，就是不喜欢之后心甘情愿的选择离开。
　　步凡都能体会到谢终南心里会抽成什么样。从前她那些因为谢终南不理她而难受的时刻，全都记忆犹新。不想让谢终南也会这么痛，她想在这里直接杀了欧鹿，甚至在想几个月前为什么要答应欧鹿的要求，让她直接去死不是都皆大欢喜吗。
　　谢终南在原地只站了一会儿就朝着她们这边走来了，步凡想谢终南可能是恨死她了，应该会走过来拉着欧鹿直接离开，说不定还顺道骂她几句，更大可能性是看她一眼，眼神能让步凡死掉一百次。
　　可是谢终南走过来的时候，站在了步凡旁边，她身上传来阵阵木头香，脖子上的玉还是环绕着温润的光，谢终南看了欧鹿一会儿，开口道，
　　“够了。”
　　欧鹿眼中闪过不可置信，语调有些尖锐，
　　“谢终南，你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吗？”
　　谢终南看着欧鹿的眼睛，冷漠又疏离，她一把把欧鹿缺了一根手指的手给举了起来，盯着她空荡荡的无名指处，
　　“我还给你。”
　　欧鹿眼泪决堤而下，她盯着谢终南的眼睛一直摇头，
　　“谢终南你疯了，你还不了我，什么你都还不了。你砍了你的手，我也长不出新的来。身体上的疤可以好，可是心里的伤你要用什么来还？”
　　“谢终南，你和从前太不一样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步凡，
　　“所有东西都算数。”
　　欧鹿说完转头就跑，步凡转头看了谢终南一眼，她还是那么好看，比镜子里看着要好看更多，
　　“你…不追吗？”
　　谢终南对上步凡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突然伸出手想在步凡头上摸摸，但是悬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
　　“离欧鹿远一点。”
　　步凡没搭话，看着谢终南好一会儿，有些迟疑的问道，
　　“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谢终南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不是真心话。”
　　步凡鼻子一酸，眼泪又开始在眼圈里打转，从她说分开到现在的几个月，那些所作所为居然还能让谢终南相信自己没有对她彻底死心。是什么样的一种信念？
　　——所有东西都算数。
　　步凡冷不丁的在脑袋里冒出欧鹿刚才跑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在那样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还能不忘叮嘱一番自己…步凡在心里轻笑了一声。
　　欧鹿的出现只会唤起谢终南那些最不愿想起的过去，步凡没有能力去删除那些记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离谢终南远一些。所以只要欧鹿不出现，一切就会好的。
　　步凡转头看了一眼谢终南，扯着嘴角笑了笑，
　　“不，”她眼睛弯着，耸了耸肩，“都是真心话。”
　　步凡知道，或许谢终南只把这么长时间的无交流当成一场冷战，以为只是自己的神经间接性抽风，要等她回头。其实看见谢终南就想把那句我们和好吧说出来。
　　可是不能。
　　虽然欧鹿这个人确实很讨厌很恶心，可是她说的话都有道理。步凡不知道自己能陪着谢终南多久，这世界不确定的东西太多。没办法去保证她这辈子都能和谢终南在一起，只是如果能让那些不开心的东西离开谢终南，让她一生能够过得舒心一点点，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