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 (老鬼先生)

　　步凡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一条。”最后一条，我说我喜欢你那条。
　　谢终南点头，
　　“嗯，看了。”
　　“那…”步凡的手指无意识的抓着被套，“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恶心，特别，特别变态？”
　　“没有。”谢终南看着她，轻轻笑了笑，接着又伸手拍了拍步凡的脑袋，“不恶心，不变态，很可爱。”
　　这，这让她怎么回？步凡呼吸有一点急促，感觉整个室内正在急速升温，她把一旁的遥控器抓来对着按了几下，把温度降到了二十六度。
　　“那你为什么突然就那样了？”步凡有很多的问题都想问，可是又发现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以这一个问题问出来，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为什么要抽那么多烟？为什么要喝酒？所有的为什么都能以这一句话概括，谢终南能懂，步凡知道谢终南能懂。
　　谢终南轻轻望着步凡，没有说话。
　　步凡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谢终南摇了摇头，“我很喜欢你。”
　　步凡闻言心脏像是跳踢踏舞的时候踩乱了节奏一样，但是她很快理解过来谢终南的喜欢和她所理解的或许差距很远。
　　“谢终南，”步凡哭红的眼睛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她看着谢终南，很认真的说道，“我也很喜欢你，特别喜欢。”
　　谢终南看着她，又把嘴角扬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步凡的脑袋，轻声道，
　　“我知道。”
　　步凡有些窒息的感觉，准确说来现在谢终南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让她窒息，她又盯着谢终南的眼睛看了很久，
　　“谢终南，你，你喜不喜欢我？”
　　“我说的喜欢，是我对你的那种喜欢。”
　　谢终南看了步凡很久，好漂亮的眼睛，步凡望着谢终南那双安静幽深的眼睛，把她所有能想到的夸人的词语都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就在词穷到开始回想之前姚老燕给她们上的成语课的时候，她听见谢终南叹了口气。
　　步凡有些紧张的抬头去看谢终南，怕她待会儿又扭头逃跑了，
　　“谢终南，你怎么了？”
　　谢终南温和平静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接着她看着步凡，淡淡的问道，
　　“你想听吗？”
　　“听？听什么？”步凡被问得有些懵，但是还是点头，“听啊，你说什么我都听。”
　　谢终南笑着摇了摇头，
　　“听了之后，你就会自己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步凡皱着眉反问，“你只要不告诉我你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我都不会自己离开的。”
　　谢终南看着步凡笑了笑，就这么笑着说道，
　　“我有病。”
　　步凡承认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想笑的，一个高冷沉默如谢终南的人，开始讲故事的第一条就是笑着跟你说她有病，她觉得姚老燕听了都会笑。李山他们还说不定会拍着桌子狂笑着赞同这个说法。
　　她脖子往后缩，然后看着谢终南，吐出了一个字，
　　“啊？”
　　谢终南站了起来，开始把校服外套脱下来，脱下外套之后，又把里面的黑色加绒卫衣给丢在了地上，步凡把她丢到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捡起来放到自己被子上用手抱着。她对谢终南突然之间开始脱衣服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头绪，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她那些衣服给捡起来抱好，毕竟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拖地了。
　　谢终南在脱最后一件长袖T的时候顿了顿，她看了眼一脸不解坐在床上的步凡，把长袖T给拽了下来。
　　步凡看着她，手指猛然的抓紧了放在被子上的衣服。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不得不说谢终南真的很喜欢黑色，她的运动背心也是黑色的。步凡能够看见谢终南的腹肌，她知道谢终南脱了这么久不是为了给她看腹肌的，但是步凡只能强迫自己去看整个上半身唯一一片看起来相对干净的地方。
　　谢终南的两只手臂，从大臂到手腕，全是疤痕。新的旧的累积，一层层的在上面覆盖着，狰狞，可怕，在手腕上面一点，有一道步凡目测得有十厘米的口子，缝了针，好多针，像蜈蚣一样攀爬在谢终南本应该好看得光洁无暇的肌肤上。
　　左手的伤口比右手多很多，可是两边的大动脉上都有一道疤痕，看着挺新，有些疤像是很多年前的了。她目光顺着往下，还能看见上次去西藏之前谢终南指头上的口子，也狰狞，只是没有那道十厘米的看着可怕。
　　有些是刀疤，有些是一个圆点，像是皮肤在高温焦灼之后皱缩成的样子，这个伤疤很好猜，是用还亮着红色小点的烟头给触上去的。
　　其实这些疤都能被遮住，只要谢终南一直穿着长袖，就能被遮住。不想展露在别人眼里，也不想把真实的自己让她看见，所以要把他们都遮住，要把自己也遮住。
　　步凡看了很久，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接着步凡伸手想去触碰她手臂上的伤口，停顿了一下，还是在她的腹肌上轻轻戳了戳，
　　“你的腹肌真好看。”
　　谢终南低头看着她，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看着步凡，
　　“这些…很丑。”
　　“怕吗？”
　　步凡听见谢终南说话之后愣了得有好几秒才做出反应，这好几秒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一下一下的侵蚀着谢终南。
　　“我怕，”步凡叹了口气，怎么不怕，接着步凡抬头，她能看见谢终南眼睛里闪过的失望神色，
　　“我怕它们，”步凡对着谢终南咧嘴笑了笑，“我不怕你。”
　　步凡从被子里钻出来，用手轻轻环住谢终南的腰，这些伤多么可怕，也不及谢终南不理她可怕，所以如果谢终南的逃避是因为这些疤的话，她不会，步凡把头轻轻靠在谢终南的小腹，说道，
　　“它们是….怎么出现的？”
　　她甚至想过谢终南是不是遭遇了家庭暴力，但是看她爸对她的态度也不像会拿着刀在自己女儿身上划的人。谢终南那么依赖自己的妈妈，也不可能是她。
　　有可能是和别人打架留下的？谢终南长期在网吧酒吧泡着，可是为什么只砍手？而且社会人士还有往人手上留烟疤的习惯？
　　其实步凡一开始猜到的原因，是她不想说出来，也不想让这样的想法在自己心里逗留片刻，就算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也想听谢终南自己说出来。
　　谢终南闭上眼睛，手在步凡头上轻轻抚着，步凡抬头看她，能看见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步凡加重了拥抱着谢终南的手的力气，轻声告诉她不要害怕。
　　“我自己…”她的手一下下摸着步凡的脑袋，“自己弄的。”
　　“用刀。”
　　“烟。”
　　“酒瓶。”
　　步凡的身体便得很僵硬，谢终南语气平缓的叙述出这些话来，发抖的是步凡，不是因为害怕这些疤痕，是因为谢终南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最害怕的结果来。
　　全是谢终南自己割的，烧的，砸的，在步凡眼中那样干净的，好看的，完美到不能容忍一点瑕疵的谢终南，怎么能够这样对自己呢？
　　“谢终南。”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我有病，”
　　谢终南双手突然握住步凡的肩膀，把她往后推，接着蹲下来直视着步凡的双眼，好看的嘴唇一开一合，
　　“抑郁症。”
　　步凡的脑袋像电闪雷鸣之间漏电的那束给她直接从中间给劈开，而身体像是石化了，想要动手碰碰谢终南，但是却一动不能动，抑郁症啊。那么美好的谢终南，怎么会有抑郁症呢？
　　她强制自己平静下来看着谢终南，步凡点了点头，等着谢终南继续往下说，
　　“有时候控制不住的情绪，”
　　“不止伤害自己，”
　　谢终南看着她，
　　“还会伤害别人。”
　　“看见血流出来….感受到痛…..才知道自己还，”
　　“还活着。”
　　谢终南突然咧着嘴苦笑了一下，她看着步凡，缓缓眨了眨眼睛，
　　“其实也想死掉…但是又不太想…”
　　谢终南低头去看自己左手动脉上的那道挺长挺深的疤，
　　“很痛的时候，才能醒，”
　　“才不想死。”
　　步凡不知道该说什么，谢终南抓着她的肩膀，自己也没法过去抱一抱她，她愣了一会儿，轻轻道，
　　“谢终南你别怕，我会陪着你。”
　　谢终南笑着摇头，她爱看谢终南的笑，也最喜欢听谢终南的声音，喜欢所有谢终南不对别人表露的一切出现在她面前，可是真的这样的时候，步凡看着感觉自己的心在抽痛。
　　“步凡，”谢终南看着步凡的眼睛，“我想让你离我远一些，因为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不清醒的时候，我控制不了。”
　　“我很怕伤害到你，可是不想伤害你。”
　　谢终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这些，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特别是你。”
　　所以你才会躲着我，装作厌恶我，让自己睡不好也吃不好，抽烟喝酒打游戏？谢终南，那样不能让我远离你，那只会让我更加的在意你，更加的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