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 (老鬼先生)

　　脸色是惨白的，放在阳光下能反光的那种惨白，嘴唇也只有一点点的红色，远处看的话也还是白的。她的头发还是像之前那样黑，被她轻轻绑在后面。
　　步凡的左手用力的握紧了套在右手手腕上的那根西藏那天晚上谢终南给她扎头发的发绳，她微微张了张嘴，感觉有些无力，
　　“谢….谢终南。”
　　她的心脏不知道现在是跳得太慢还是跳得太快，仿佛直坠入底，然后再往上头顶上冲，来回一下一下，疼得她有点想蹲下来把自己抱住。
　　为什么每次看见谢终南她都有办法把自己弄成这种德性？为什么每次都能成这副憔悴的模样呢？步凡鼻尖一酸，又有点想哭了。
　　谢终南只是低头，眼神和步凡对撞上，步凡一惊，猛的向后退了一步，撞在后面的桌子上，她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可怕吗？比之前第一次见的时候更可怕了，从前是戾气，后来慢慢的就温和了。今天的谢终南微微皱着眉，眼神中透露出的那股子不耐被红色的眼周皮肤衬得戾气更加重了，而且她是不耐的，是从前步凡没有看见过一次的不耐，还有，还有厌恶。仿佛再多看步凡一眼，谢终南就会转身离开。
　　步凡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所有想说的话通通都忘记了，而她现在并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和谢终南说话。
　　她愣了半晌，站直身体看着谢终南的眼睛，喃喃道，
　　“谢终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胡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盯着谢终南的时候可能是被吓傻了，刚刚才被步凡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了，现在又看见一个更吓人的。一下觉得步凡刚才的眼神变得十分的温柔。
　　这一桌同桌不太正常啊，看来刚才步凡说的她同桌要打人是真的，说不定步凡还是被强迫的。
　　胡南觉得自己表达男子汉气概的时候来了，他盯着谢终南，
　　“谢，谢….谢终南，步凡现在已经是我同桌了，你不能威胁她，用武力逼迫她妥协。”
　　步凡现在真想一圈砸上胡南的脑袋，让他最好一命呜呼再不出现，她用力踩了一脚胡南，
　　“胁迫你妹，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去后面，我同桌回来了。”
　　胡南只以为这是步凡害怕的表现，立马把背打直清了清嗓子，
　　“步凡你别怕，我保护你。”
　　“胡南，”步凡语气有些严肃，她转头看着胡南，
　　“你现在马上走。”
　　胡南却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看着谢终南。谢终南的眼睛从步凡面上移开，轻轻往胡南那儿扫了一眼。
　　胡南被这一眼看得有些腿软，但是没退，继续硬着头皮和谢终南对视。
　　可谢终南只是微微扫了一眼胡南，接着从步凡的前侧走了进去，胡南以为谢终南要强行坐自己的位置，一把抓住谢终南的手臂，
　　“喂….”
　　步凡看这样子心道不妙，谢终南的反应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胡南一个喂字还没完整的喂出来，谢终南反手一拐子砸他肚子上，胡南虽然高，可是真的可以用细皮嫩肉来形容，挨了这一下，直接撞在了他们桌子上，桌子由于巨大推移往后移动，俞瑶被夹在两个桌子之间，胡南坐在了地上，瞪着眼睛急喘气，看起来是惊魂未定。
　　谢终南看也没看一眼，继续往里走，步凡以为她要坐下来，但是谢终南却走到书箱面前，弯腰去搬箱子！
　　她是要不坐这儿了！步凡心头一惊，当下也不去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一把扯住了弯着腰准备搬书箱的谢终南的袖子。
　　谢终南斜眼瞟过来，步凡以为自已可能要被再打一拐子的时候，谢终南却又把眼神转了回去，皱着眉看着拉着她袖子的步凡的手，想甩开。
　　胡南已经站起来了，看见步凡拉谢终南的手却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儿，轻声骂了句操。
　　步凡死命不松开，一边瞪着谢终南一边继续用力扯袖子，两边往反方向用力拉扯，谢终南穿得本来就少，袖子被步凡往上扯了一些，恰好露出了手腕。步凡的想象中，谢终南虽然一直穿长袖，可是藏在里面的皮肤一定和她的手，脸一样好看白皙温润。
　　可是如今露在她面前的这节手腕，上面缠着一层纱布，纱布已经缠得够厚了，可是，还是能在最外层看见血迹，而且是还没干的血迹。或许是刚才胡南压住了她的伤口，也可能是自己拉开了她的疤。
　　那可是动脉啊，谢终南你难道这个又是自己不小心化到的吗？
　　步凡往四周打量一圈，该睡觉的睡觉，该玩的玩，除了她，没人看到这样的一幕。步凡的手无意识松开了，谢终南还在向后拉，这样一松她往后退了一点，接着马上把自己的袖子往下拉，遮住了那块地方。
　　她看见谢终南拉完袖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还是皱着，只是眼神里闪过的神色是担忧和害怕，虽然只有几秒钟谢终南就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样子，可步凡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所以谢终南？你不把手露出来是因为两只手臂上都会是这样的伤吗？你到底在对自己干些什么？你会割腕吗？还是别人弄的？是在网吧玩的时候遇上打架的把你误伤了吗？为什么那么凶的眼神又要流露出刚才那样一瞬的神情？你是在害怕我为你担心吗？
　　步凡看着谢终南，她多想把这些话全部大声的吼出来，质问也好询问也罢，她就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她不敢，谢终南看她的眼神已经是不耐了，她没见过这样的谢终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样的谢终南说话。
　　她和谢终南只在原地僵持了几秒，谢终南又弯腰把书箱搬了起来，接着绕过步凡，往后面的位置走去。那么重的书箱，你的伤口会再裂开的，
　　“谢终南，你说了的，我们一直都会是同桌的。”
　　步凡没有很大声的去声嘶力竭，她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经在刚才那一眼之后被抽空了，她在用自己身体里的最后的力气去说这句话。
　　谢终南没回头，可是步凡知道谢终南听到这句话了，因为她的步伐顿了顿，顿了顿而已，没停下也没回头。
　　步凡看着谢终南把箱子放进了第四组的倒数第二排，坐在李山和刘成前面，她看见刘成对着谢终南打了个招呼，谢终南朝着他点了点头，把书从箱子里拿了出来。
　　那些新书是步凡叫上毛子易去拿的，当时步凡还帮她把名字给写上去了，谢终南翻开书应该是看到了第一页的名字，她抬头往步凡这边看了一眼，步凡回望着她，想和她说话。
　　可是谢终南只一眼就把眼神重新放回了书上，接着她伸手，撕掉了所有被步凡写了名字的第一页，把它们揉成一团，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终于感觉到什么叫做心都凉透了，真的是从外面一直冻到里面，你靠着那冰块的固体传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绝望，外面的那些喧嚣全部像机器的轰鸣一样在她耳边环绕，面前的景物像是放了慢动作，所有东西都在她面前旋转，她一下子像脱力一般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能听到俞瑶在旁边说话，能看到几只手在自己眼前晃，可她就是不想理。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眼泪像是外面阳台上关不了的那个水龙头，一直往外流涌，想抬手擦擦眼泪，但她却一动不能动，耳朵里一直有震耳欲聋的嗡鸣，眼睛又酸又痛，眼泪就流得更多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等到缓过来的时候，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医务室病床上躺着了，没有挂点滴，就是躺在床上休息。其实步凡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一直是睁开的，没晕倒也没怎样，可是就是没什么知觉，她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转头过去看见坐在一旁的俞瑶。
　　俞瑶看她躺了这么久终于转头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妈呀凡姐，我还以为你成植物人了。校医说你这是受了太大刺激，一下子没缓过来，说你只要开口说话就行了，你现在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你能说话吗？”
　　步凡觉得脑袋还是晕晕的有点难受，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
　　俞瑶这才松了口气，把步凡扶着坐了起来，接着递了杯水过去，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头重什么的？”
　　“没有，”步凡摇了摇头。
　　“唉步凡，你怎么反应那么大啊，她不就搬了个箱子走，不当同桌就不当同桌呗，你就跟亲眼看见人跳楼一样，反应那么大。”
　　步凡低着头眨了眨眼，听见俞瑶说话心里又惊了一下，原来刚才那些是真的发生过的，谢终南不要她了，不和她一块儿坐了。那她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呢？是因为谢终南的眼神？还是她撕书？其实应该是那道纱布上溢出的血让她这样的。
　　步凡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把我想成你，把谢终南想成卿一肖你不就懂了吗。”
　　俞瑶听了愣住了，接着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
　　“她现在干嘛呢？”步凡转头看向俞瑶，
　　“谁知道呢，我一直跟你在这儿待着呢，可能在上课吧。我语文课下课带你走的，看你半天没动，结果你还能自己跟着我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