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晨脸都要红透了。
然而最开始那一阵子紧张过去,就觉得感觉好极了,于是也美滋滋地和弘光反扣了手,却还故意说弘光:“幼稚。”
弘光怡然自得,学着明晨的口吻说:“就幼稚。”
如果不是火车要来,两个人估计能就这样在火车站外的cafe里傻乎乎地坐一天。
然而分别起来,竟也很爽利——明晨怕弘光担心,不愿意做出黏糊糊的姿态,弘光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两份离愁都由自己一肩挑才好。
明晨送他过安检。
临到站台,弘光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说:“你不要担心我爸爸的事情。虽然这个事情很难,但是我会认真地解决,不会藏着掖着,也不会用很爆裂的方法,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商量——总之,这不是坏事,你不要想多。
明晨滞了一下。
点点头说好。
这一回去,先请室友们吃饭。
昭告天下,从此不当单身狗。
有人请吃饭,室友们当然不会客气。但对于这个请客理由,便纷纷都表示奇怪,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什么?光哥?你才开始谈恋爱?”
“之前那个呢?”
“不是感情很好吗?换人了?”
弘光一头雾水。
闹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在室友们的世界观里,他和明晨是从高中开始就一直交往的模范情侣。远距离恋爱又是少数群体,非常辛苦。是需要呵护的珍惜对象。
其实哪怕就算住在本地的室友,也没有必要那么频繁地回家。
但恐怕他们少数群体,出去约会不容易找地方,才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腾空宿舍,给他们让地方。
弘光再一次被自己的迟钝震惊:“才请你们一顿自助餐真是太……”
“说什么呢,光哥。”舍友们拍着肩膀打断他。
“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以后不如一周请一次自助吧!”
弘光的学校是重点校,又在相对发达的地区,氛围比较开放自由,对舍友出柜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但父亲就不一样了。
在明晨面前,弘光把话说得很满,然而真的想要和爸爸提这个事情,他还是有一点心虚的。
毕竟父亲是上一代人,而且一直都希望能早一点抱孙子。
之前,在父亲眼里,明晨是他的好朋友。角色忽然转换,怕父亲接受不来,连带对明晨产生误解。
然而纵然十分忐忑,弘光依旧没有,哪怕一分钟想过要拖延、逃避或者退缩。很快就约了父亲面谈。
恰如他预期的那样,父亲刚开始根本无法接受——不过也没有暴怒地打骂,或者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残酷的话。
只是让弘光自己回去多想想——真的要放弃“正常”的人生吗?
“咱们爷俩这些年不容易,现在日子总算有点起色,爸爸倒不指望你以后翻江倒海,就希望你能舒舒服服的过个小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现在你找一个男人,是吧……”
弘光就很耐心地和爸爸慢慢说。
告诉他这也不算是太不正常。
以后可以领养小孩。
而且“如果不是和明晨在一起,我不会觉得幸福的。”
弘光以为要持续地坚持“洗脑”很久。
出乎弘光意料,爸爸没过多久也就松口了,叫明晨还是一样来家里过年——到底是一起苦过来的,比起一般父子,父亲对弘光要更尊重一些,更相信他的判断,也更关心他真正的幸福。
然而没有等到过年。
弘光的爸爸“想通”之后不到一星期,就坐不住,想要见一见明晨。
弘光奇怪:“不是见过好几次了吗?”
“那怎么一样,”爸爸摇头,“之前当他是你同学,现在他是……怎么说也算是我半个儿子吧。”
这种事,当然不能让长辈费心。
明晨赶紧连夜飞过去。
凑头到脚都收拾得一丝不苟,去见家长。人生难得的紧张时刻。喝水手都抖。在年级大会上当着上千人,能沉着冷静即兴发言的人,竟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囫囵。弘光拍他的背安抚他都没用。
到头来,还得弘光爸爸亲自来开玩笑缓和气氛:“别紧张,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过这个一家人怎么称呼呢?还真是老革命遇上新问题啊!你该是叫我岳父呢?还是叫我公公呢?我该是叫你媳妇呢?还是叫你女婿……儿、儿婿?”
明晨噗嗤地笑了。
第93章
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弘光和明晨谈起恋爱来,是蜜里调油的画风。
明晨脾气好,弘光又什么都愿意让着他,一口一个“明老师”,“明老师说得都对”,怎么可能有矛盾。
然而事实并不像是其他人想的那么一帆风顺——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完全一致是不可能的,从确定关系,到携手共度人生,总是要经过不断的磨合,共同面对问题和考验。
从细小琐碎的日常到重大问题,无不如此。
恋爱一开始就挑战“远距离”这种“分手可能性极高”的模式,更增加了难度。
事实上,两个人光就“周末由谁来移动”这个问题,就争执了不下十次——弘光心疼明晨跑来跑去太辛苦,明晨觉得弘光周末不乖乖地泡图书馆怕是不能毕业。
明晨表示“之前我都来这么多次了,也没见辛苦。”
弘光表示“我都已经努力这么久了,成绩什么的完全OJBK。”
最后两个人不得不利用社交软件比大小功能,来决定本周由谁来向对方移动。
——三个月之后,一次都没有移动过的明晨感受到了被欧洲人统治的恐惧。
为了不继续暴露自己的非洲血统,只得同意弘光“7:1”的移动分配——他两个月去看弘光一次,其他时候弘光来看他。
渐渐地明晨发现,弘光的欧洲血统并不只在投骰子上。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们需要用几率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弘光几乎都能轻易获胜——十次里面明晨能赢一次机不错了。
于是在比拼中,渐渐地失去了买单权、提重物权等一系列重要主权。
等明晨想起,弘光在工地上闲着没事就打牌娱乐,出千手腕比自己高得不知道到哪里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平等条约已经签订了。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只能无奈抗议:“你不要把我当成女朋友!”
弘光却反驳:“你这个说法带有性别歧视意味。”以及“明老师才不是女朋友,明老师是真爱,所以对明老师要比对女朋友更好一点才行。”
搞的明晨一点办法都没有。
——随着交往时间的增长,弘光那种“一旦谈起恋爱来,疼爱没有底线”的特征完全暴露。
浑身上下充满了“恨不得把明老师揣在兜里随时携带”的保护欲,和“恨不得连牙刷上的牙膏都帮忙挤好”的照顾欲。
明晨必须随时小心,才不会被这样甜蜜的氛围腐蚀意志,变成一个废物,甚至偶尔有一点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之前的女朋友前赴后继的绿他……
弘光很好。
有点太好了。
什么事都考虑得很周全,从来不会发脾气,无论什么事都先检讨自己,永远不会觉得明晨有错……
哪怕是明晨这样理性的人,也必须真的需要很爱、很把他放在心上、很害怕他受伤,才能克制人性黑暗面里那种“在作死的边缘试探一下”、“看看到这种地步他还会不会容忍我”的冲动……
然而哪怕两个人脾气都这样好,也难免要有矛盾。
居然还闹得很凶。
而且大学阶段就有两次之多。
第一次是大三上学期。
弘光生病了——他体质很好,几乎不生病,生病了也不放在心上,自己觉得可以扛过去,就瞒着明晨没说。
然而明晨关注了他所有室友的微博和微信朋友圈。轻易地就发现了。
明晨急得和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半夜赶过来,一边生气一边照顾弘光,全程眼圈都红红的。
弘光半夜睡醒看到明晨坐在自己床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发现不是在做梦,立刻着急起来:“你怎么大半夜的到处跑。谁的口风那么不严,什么都瞎说……”
又说“一点小病没什么事”之类。
明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红着眼睛抽鼻子。
弘光看他这样,也不敢再说了——乖乖听话,让吃饭吃饭,让吃药吃药,让换衣服换衣服。
等烧退下去一点,就低声下气地磨明晨,让他不要生气。
明晨虎着脸沉默半天,耐不住他病得嗓子都哑了,还强打着精神哄自己,就问了一句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弱小不能倚靠?是不是不信任我?”
话一出口,眼圈又红了。
抽了一会儿鼻子才接着说:“你要下次还这样,我还得半夜跑来。”
弘光从此再不敢了。
风吹草动都要请示汇报,以免明晨再担心,自己一个人乱跑。
第二次却是因为明晨——确切点说,明晨不声不响地就把去外国留学的资格给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