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沈度正好一个人清静下来看剧本。
《归南》的剧情是由开头一个年轻人翻开本泛黄的日记本开始的。
上面的字迹起初还有些拘谨,虽说规规矩矩的但也谈不上什么好看。
写的也少。
越到后面,字迹就慢慢变了,清隽有力,笔锋前多了些不同以往的开合之势,张驰有度,也能渐渐品出些味道来。
越到后面,话里话外却是不离一个叫做穆文南的人。
【六月甘一。
昨夜住同屋的小芦花摔了脸盆,哭着央妈妈不想接客,被妈妈好生骂了一顿,说他生就是做相公的命,外面的小牌已挂上了,让他赶紧歇了寻死觅活的心,平白生了晦气。
妈妈的声音那样大,是知道我也听着,说给我听的罢?】
【七月初二。
小芦花已经躺了整整三天了,妈妈拦着不让我我去看望,我心里实在焦急。】
【七月甘七。
我今日去前堂见了客,点我的爷就坐在那群人的中间,是个年轻的,长得……也好看的紧,身上穿着洋人的衣服,头发也剪短了,精神又气派,旁的老爷笑着打趣他。
说这位穆文南穆爷不愧是留过学喝过洋墨水的人,头一回来就挑中了这里头模样最俊的。
我知道他们大概说的是我,脸烧的不行,便低下头佯装拨弄琴弦。
这时就听见穆爷叫我,他就坐在那里,一双眼盯着我看了看,突然笑了,叫我过去。我心里紧张又害怕,却磨蹭不得走了过去……】
“你叫魏新袖?这名儿取得倒不错。”
穆文南落下这句,旁边齐三就笑呵呵的,指着旁边的冯靖道:“我就说吧?穆少和我们不一样,人打哪儿都不怯场,懂的这风雅之事。”
说话的齐三朝旁边的人眨眨眼,道:“不像你,第一次来跟做贼似的,差点没摔掉大门牙哈哈哈!”
冯靖涨红了一张脸,把手边的桌子拍的震天响。
“你放屁!!你还不是一样?!!我还以为你早就是这儿常客了呢,比老子又好多少,只敢口花花,你他娘的敢去西珠市把许银官拉到床上试试吗?!!”
齐三被噎住,不大一会儿脸红脖子粗的,“嘭”的声撂下手里的茶杯,就要站起来同他理论。
却见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穆文南呷了口茶水。
将手里的茶杯放到边上,明明只是“叩”的一声轻响,却让两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穿着被熨烫平整的西装裤,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叫过魏新袖给自己揉着肩膀,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
“接着吵啊,怎么停下了?”
齐三知道穆文南最烦听人碎嘴,忙将喉咙里的话逼回去,赔着笑脸道:“哪能这么办啊?刚才是我不好,穆少可别介意。”
刚才坐旁边嚷嚷的冯靖顿时翻了个白眼,道:
“齐三你就是欠收拾,等会让文南走了,你敢不敢同我出去比划比划?”
齐三瞪了他一眼,急忙回头瞥了眼穆文南的脸色,没接话。
魏新袖一直站在后面,默默地替穆文南揉按着肩膀。
指尖下是薄薄的衣料,似乎挡不住底下传上来的温热,他不敢有什么逾越,眼神却忍不住落在身前人的肩上。
悄悄红了脸。
却没想到穆文南叫他停下,拉过他的手,放在手里捏了捏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明明是登徒子般令人厌恶的动作,却偏偏让魏新袖的心口仿佛被烫了一下。
“这手长得真好看。”
穆文南眼角弯弯,从怀里摸出一块怀表,对他道:“等会儿你去外间弹琴,别让任何人进来,或是提前给我们报个信,这个就送给你了,好不好?”
魏新袖点了点头,转身抱起琴边走了出去。
听见人确实走远了,穆文南脸上的笑才收了收。
仍旧是那副姿势,却无端让人感到一阵锋刃的冷光刮过脸面。他偏头整理着袖口,垂眸淡淡道:“自己跪着吧。”
齐三一愣。
反应过来后立马站起身,“噗通”一声就直挺挺地跪下。
脸上有些难堪,却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只求饶道:“穆少,这次您可千万要救救我家。”
穆文南神色不变,只是道——
“我之前就同你们说过,洋人那批货不能沾,可你们谁听了?还当我故意挡了你们的财路,现在出了事,又巴巴地跑来求我。”
齐三燥的是满脸通红。
当初是他听了大哥几句酸话,昏了头嫌穆文南挡了财路,故意疏远对方,现在多少年的交情没了不说,还不得不低下头跪在人脚下。
肠子早就悔青了几百回了。
“是我们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念在我们两家合作了这么多年,救救我们罢!”
齐三顿了顿,脸上发狠,“那群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迟早要一个个收拾了他们!!”
穆文南不耐烦听他在这大放厥词,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这次放下话的是谢先生,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替你们补窟窿?”
他站起身,叹了口气,“也罢,就当我最后一次帮你,你尽快派人去周公馆走一趟。”
他走过地上跪着的齐三,顿了顿:“要是周先生还愿意见你,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别的话却是没说,徒留齐三又哭又笑地跌坐在地,冯靖急忙跟上穆文南,道:“咱们现在去哪儿?”
穆文南看了他一眼:“回家。”
“哦回……”冯靖点点头,走了两步后顿时瞪大了眼,“现在回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坐得住?!!”
穆文南没回话,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坐在门后认真弹琴的魏新袖。
他脚下顿了顿,随即重新换上那副笑意融融的模样,走到对方面前。
冯靖已然默契地绕到魏新袖看不见的背后,手里一抖,接住薄薄的刀片,藏在了指缝里。
魏新袖毫无所觉地站起身,有些不敢看穆文南的眼睛,呐呐道:“爷?”
穆文南凑近一些,盯着他的眼睛,笑意并未达眼里深处,却也让魏新袖失了往日的机警。
“刚才我们闹的高兴,声音大了些,”他的视线慢慢滑下,扫过对方的脸,柔声道,“你没吓着吧?”
魏新袖低着头,露出一截细白的颈子。
“没。”他有些羞涩地摇摇头,“刚才许是我弹的太专注,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
穆文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直起身朝魏新袖身后的冯靖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冯靖会意立马收了刀片,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地走到了边上。
魏新袖却根本没察觉到,他只听见面前穆文南对他说话,语气温柔:“伸手。”
他依言伸出手,穆文南弯唇一笑,一块温凉的东西就落进了魏新袖手心里,又替他打开。“这个送给你了。”
话音落下,就转脸看了一眼冯靖,脸上笑意已收,道,
“走吧。”
魏新袖捧着手心里的怀表,盯着里面转动的细针,有些无措地站在了原地。
【……我知道那位穆爷是好人,这是我第一次被赏下洋人的玩意儿。
隔壁的小芦花不知怎地听说了,就来找我嚷着瞧瞧。
趴在桌子上眼睛都不眨,说有一天他也能像许银官那样就好了,见天的收老爷们赏的新奇玩意,慢慢地也就不稀罕了。
我没回话,却也想着,大抵是这样罢。】
沈度合上剧本,揉按了几下太阳穴后放下手。
重新捏起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时不时低头盯着上面的字细细思索一番,再勾掉前面的一行字,在后面重新补充了些。
因为这次的剧本背景特殊,有许多细节剧本上并没有写明,这些东西都需要演员去表现出来,将人物演活演真。
手里的笔突然顿住。
沈度盯着上面的一段话皱了眉,这是穆文南同人合伙做生意,却在对方家里见到了其他两个身份特殊的人。
既要表现出自己认识却又要装作不认识,又要暗中试探对方两人是不是叛变了,在随时可能将自己推入危险境地的情况下,同其他几人暗中周旋。
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沉吟了几秒后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周身的感觉陡然一变,虽然姿势乍一看并没有变化,外面看上去依旧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他的肌肉紧绷,背部稍稍离开椅面,随意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曲起小指,几乎不可察地在布料上,轻轻敲了下。
第77章
指腹习惯性地在布料上轻轻摩挲着,沈度坐在椅子上,微敛了眸,忽然开口道:“周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吗?”
话刚出口,他就皱了眉,随即右手弯曲虚握,像是把玩着茶杯,眉眼低垂,盯着手里的东西,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下,声音里透着冷意重复了遍。
“周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吗?”
这次却还是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那种感觉。沈度不得不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在房间里来回踱起步来。
这段正是穆文南暗中试探来人的身份,此时他的生意已然做大,与香港的诸多商贾都有来往,因着曾经教导过他的老师的嘱托,同意拿出一部分物资投给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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