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言稳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保安拨开围观的人群近前处理,剪开绒布一看,钉子是施工后遗留在展台上的多余材料,插得虽然深,好在人可以移动。明知言将郑媛扶起,帮她支着胳膊,走出商场,周韵取了车停在门前等着,四人紧赶着向医院开去。
“言言,你照顾好媛媛,我和你姑去骨科。”周韵将钥匙递给明知言,扶着小姑子走了。外套刚刚用来垫胳膊也忘在了车上,明知言只好手握着钥匙,搀着郑媛向外科走去。
学校已经放学了。一整天严谨都合不拢嘴,上课时学生们一起立,一问好,紧接着就给他唱生日快乐歌,严谨又惊又喜,抽抽鼻子,“没白疼你们,今天不用写作业了!”
学生们也是又惊又喜,开心地咆叫。
“攒到明天一起写。”
满教室的鬼哭狼嚎,人性呢!
严谨耍开心了,不逗他们了,笑着说:“不写了,继续看小说。”
实验班隔半分钟爆发一次搞得周围班级很惊悚,连上课睡觉的孩子也被这一惊一乍吓得睡意全无。
他下了班就冲回宿舍,着急着看师兄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他一个一个房间挨个儿看过去,连衣柜门都拉开看了,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严谨坐在餐桌边,撑着脑袋,对着大门,坐等师兄,想看看他到底憋了什么大招。
天阴了一整日,过了六点,雨终于落下了,深秋原本就黑得早,现在天色看着更暗淡了。严谨下巴撑在桌子上,他的脸色也黯淡了,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垂下。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时钟,尽管看烦了却还是管不住眼睛往上瞄,便烦躁地摘掉眼镜,眼不见为净。
又呆呆坐了一会儿,严谨掏出手机,想问问明知言到哪儿了,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如果他有事儿呢,难道还能催他吗?人家没有那个情分一定要陪他过生日。
严谨扔掉手机,取了把伞,外套也懒得穿,就下楼去了,沿着草地石砖小路,一径向餐厅走去,眼前模糊一片,来往的学生和他问好他也不知道是谁。
“大姐,还有面吗?”
晚班换了个年轻点的工作人员,还是一把葱,两勺汤。可饭点过了,面也不剩多少,半截半截的,夹也不好夹。严谨挑着面条,夹不起来时就撅着个嘴骂面条,机器压的面就是不好,吃到嘴里了就在心里骂师兄,说话不算数。
明知言总算陪着郑媛把胳膊治完了,回到车上,便急着打电话,可那头总是忙音,无人接听。
“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送我回家。”
明知言开出了停车场,“该我道歉的,因为我姑姑才让你受了伤。”三姑和妈妈已经回家了,他送了郑媛,再赶回去应该不算晚。
秋雨细细,路上湿滑,交通也拥堵起来。车流走走停停让明知言心里烦躁起来,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着,另一只胳膊撑在车窗下沿儿,郑媛侧头看去,一成不变的清冷脸难得可见情绪流露。
她小心问道:“我是不是耽误了你的事儿?”
明知言掩掉神色,跟着移动起来的车流,“不会,这边吗?”
话题岔开后,两人又陷入无话的静默中。
到了小区,明知言将她送进家门,转身就要走,郑媛叫住他。一天的相处中她可以感觉出明知言的态度,他确实性子冷淡,但是他并不是个不懂交际的被动的人,他对自己的礼数周全,并透着距离。
“我不在你考虑范围内吗?”
明知言看看她,然后眼神扫视了一圈屋子,暖色温馨的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花瓶里插着刚换的百合,阳台晾衣架上衣服挂得平整。什么都很好,只是,少了家的感觉,大概是没有严谨在吧。
他弯起嘴角,说了声“抱歉。”
一顿晚饭吃得半饱不饱,严谨撑着伞回到公寓楼下,仰着头看,怕是看错了,又撤着步子后退,后仰身子,伸长脖子,顶层还是漆黑一片。他垂下头,眼里的光也像被抽走了一般。
他信步在校园中,教学楼里高二高三的还在上晚自习,灯火通明,白亮一片。他绕着楼走了两圈,便上了二年级的楼,推了门儿进去就给学生答疑,文理不忌,包教包会,可没多大功夫,晚自习也下了,他又闲得没事儿了。
人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严谨一人,他坐在讲桌上晃腿,手里握着粉笔探着身子在黑板上乱画。楼下巡逻是保安望见这里教室的灯还亮着,便上来看情况。
严谨听到了人声,撂下粉笔,提上自己的伞,从后门溜了出去。保安进教室关灯,斜眼就见黑板上几个大字儿——背信弃义明知言。
教学楼终于全部落入黑暗寂静之中,此刻,宿舍区亮起了一片片的光,每间屋子都是可预料到的人声笑语。
脖子撑不起脑袋,眼睛看不清路面,严谨踩着积水,不管泥水飞溅,向公寓走去。
钥匙插进锁孔,转过一圈,然后又是一圈,被反锁过的门在咔嚓一声后打开了,严谨的心却像被扭住一样,酸疼。他穿过蒙着暗淡的屋子回到卧室,钻进被窝,负气睡觉。耳朵却支着,留意屋外的动静。
明知言回到家,打开灯,将蛋糕放在餐桌上,拿起严谨的手机和眼镜,走到紧闭的卧室前,轻轻敲了敲门,“睡了?”
严谨一个骨碌翻身对着墙,不答话。
门被推开了,明知言走到床边叫他名字,严谨没有反应。
他弯下腰,又靠近些,“严严?”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动不动的背影。明知言将手机和眼镜放在枕头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然后无奈地叹口气,阖上门离开了。
严谨鼻子发酸,原本只是气他背信弃义,这会儿却觉得委屈,模糊的视线更模糊了。又不是非要过生日,即便不过,今天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过完了就完了。干嘛要答应,害人空欢喜一场。干嘛要道歉,让人有理由委屈……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严谨就醒了,确切说来是饿醒的。
他起床去找食儿,看见餐桌上的蛋糕,上手拆了盒子,拿着叉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明知言也起得出奇的早,他披着外套出来,坐在严谨对面,“生日快乐。”
严谨一脚晃荡,一脚曲起踏在椅子上,胳膊支在膝盖上,瞭一眼明知言,和背信弃义的小人讲话也不讲礼数了,“挺快乐,有人送礼,有人唱歌,就是没吃饱,现在也补齐了。”
明知言也拿了个叉子,切了一点儿蛋糕,送到嘴里,“昨天送人去医院,耽搁了时间。”
严谨咬着叉子点点头,什么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他装不出,被放了鸽子就是不开心!亏他平日里还觉得师兄最可靠!
那挂着奶油还满脸的写着控诉,那不戴眼镜都会连发飘的眼神现在也聚集起了大把的不乐,明知言递给他一张纸,又说道:“对不起。”
一听到这话,又是满肚子委屈化不开。他放下叉子,垂着眸,闷声道:“我吃饱了,回去再睡会儿。”
明知言跟着他,走门口,看人裹着被子头缩进被窝里,说道:“我今天帮你过。”
严谨不搭理他,他便又唤人唤得亲切,“严严?”
这是什么鬼名字?跟他小名儿一模一样?
严谨从被子里伸出头,烦道:“哪有时间过啊,都答应晚自习去给人答疑了!”
第21章 第 21 章
教导主任马不停蹄、加班赶点地完成了竞赛安排,上了班就抱着文件去请校长过目。
刘主任喜滋滋地敲门,许久无人应答。他试着推了推,门还是锁着的。不对啊,校长从来都是来的比谁都早,走得比谁都晚,随找随在啊。刘主任拨了校长的电话,久久无人接听,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校长,旷工了!
明校长今日在家办公。他站在大敞的冰箱前,抱臂,目光深锁而认真,对着昨天买回来的食材,思考应该做些什么菜色。
今天的工作计划已安排妥当,早上制定菜谱,中午重新去买蛋糕,下午开始颠勺做菜。
明知言看了半晌发觉眼过千遍不如动手下笔,便回卧室取了本子和笔,搬来椅子面对冰箱坐下,签字笔抵着下巴,看看菜,想想可以做成的菜品,记下来,再搜索菜谱,缺了什么配料一并记下,作为中午出门补货的依据。
严谨心情很复杂。师兄又教训了他,说他待在自己班里作妖还不够,竟然还敢流窜作案。
他严谨坦坦荡荡,虽然小错不断但大错不犯,被一个道貌岸然言而无信的伪君子说教心里很是憋屈,特别不服气,翻个身留给他一个背影,表示自己的态度。
可是教训完了,师兄又从道德的制高点下来,手撑着床沿,俯身摸着他乱糟糟的后脑勺,“师兄这次说话算话,骗你就没老婆。”
严谨坐在办公室,守着一摞作业要改,笔尖在作业本上画着,心里却在想师兄的话。娶媳妇儿是多大的事儿啊,他拿着个承诺应该是真觉得自己行为失德。可要是就这样重新在心中塑起师兄的高大形象,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打了一巴掌又赏了一颗甜枣的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