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不定是因为你在别的地方吃惯了什么更美味的早餐了。比如——”比如在某位教授办公室。
“……更说不定是因为我昨晚没睡好,所以味蕾失灵了。”欧文顿了顿,圆滑地说。梅林在上,事实上他并不是不善于伪装,以往所有的失败都只是在面对特定的那个人的时候,“啊——”他瞥了一眼卢修斯的包裹,了然地点点头,那一脸同情显得再真挚不过了,“我懂了。我说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这么不对劲,”他嗤笑一声,“——新发带换颜色了?和你的头发真相配。好运,卢修斯。”
——这真是典型的欧文·斯科的嘲讽。看上去真是一点异状也没有,是不是?
卢修斯又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放弃对他室友的怀疑。他既不甘心又不得不把那个包裹拿过来,有些阴森地咬着牙:“我为我的古怪态度道歉,欧文——我一度以为是你,不然这实在说不通——我母亲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甚至把玛格丽特·斯塔因的外号‘歪鼻子’都说出来了……”
欧文耸耸肩,不动声色地把牛奶杯放下了。
这天晚上突然下了雨。难以避免地,城堡的走廊里出现了泥泞的湿脚印。要尽量避开暴躁而不停咒骂的费尔奇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走上三楼之后,那里一定有一场蓄意针对看门人的恶作剧,否则不可能一整面蝎狮喷火的挂毯上都被了糊上了湿乎乎的泥巴。
欧文来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门自动对他打开了。然而里面并没有人,甚至连纳吉尼都不在,迎接他的只有兴奋的维克托。
“嘘,”欧文走进去,小心地关上门,“好了,别啄我的脖子……听着维克托,我真的不知道他把冰糖老鼠放在哪里了,但我可以帮你找找……”
很遗憾最后欧文还是让维克托失望了,他并没有找到那一盒糖果,只翻出了很早之前他在这里关禁闭时抄写的那一大摞《斯莱特林守则》。很明显那些东西曾经被人仔细翻看过,以至于羊皮纸角都有些发皱,但又被小心地捋平了。欧文怔怔地看着它们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发现一张小纸条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办公桌上——大概它原本是夹在他抄写的东西里的。
欧文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居然是卢修斯的字迹:“我确定笔迹不同,先生。”
——哈,好极了。
欧文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从他还在抄这些倒霉玩意儿的时候,暴露就已经是必然了。最可恨的是,他后来在完全无知的情况下心情忐忑了那么久,战战兢兢地面对着那位高深莫测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就像缩在纳吉尼嘴边的冰糖老鼠——可原来他早就被自己的现室友出卖给了前室友。
这绝对是魔法史上少见的悲剧。然而小猫头鹰却丝毫不以为意,维克托很快被那一叠厚厚的羊皮纸吸引,他开始兴致勃勃地沿着字母的痕迹啄了起来,那倒勾的硬喙可丝毫不会怜惜欧文的劳动成果。
无数明亮的蜡烛在墙上燃烧,办公桌上一个精致小巧的迷你摆钟规律地滴滴答答走着。欧文和维克托的影子映在桌上,摇摇晃晃,模模糊糊,催人欲睡。
维克托真的睡着了,他把翅膀蒙在脸上,毛茸茸的身子起伏着,甚至发出轻微的鼾声。然而欧文没有,他正捧着一本《黑魔法史纲要》纲要苦读,这是他未完成的家庭作业。薄薄的书页被翻动时发出轻声响动,欧文觉得指尖发干,而在摇动的烛光里,眼睛无论怎么眨动都还是那么涩然。
就在欧文真的产生一种他马上就要栽进昏迷似的梦境里的幻觉时,壁炉里突然发出“啵”地一声响动。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径直从火焰里走了出来。
黑魔王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他抖了抖旅行斗篷,那上面的浮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随手把它挂在架子上,在看到揉着眼睛站起来的欧文时,那黑沉沉的眼睛里终于浮出一点笑意:“毫无疑问,没有我的监督,你根本没办法清醒地看书,是不是?”
“我想你比一个冰冻咒还有效……”欧文放下那本该死的厚书,嘟囔着说。
“说得好,所以今天就到这儿吧。给我倒点儿喝的。”
“你又走了挺远的路?”欧文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红酒,“我想现在总算比冬天好多了。”
欧文把那杯酒递给汤姆,然而那个黑发的高个子男人并没有接过去。他懒洋洋地拖长声调说:“谢谢,举高点儿。”
欧文暗自咬牙,他还没忘了在他长袍兜里的那张卢修斯的字条,然而他相当沉得住气——现在还不是报复的时候。他照着汤姆说的做了,于此同时也看清汤姆在烛光摇曳里下眼圈上淡淡的青色。他不禁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心软。
汤姆看着欧文笑了笑:“确实比冬天好多了,但还是很冷。”他轻声说,然后施施然低下头来,就着欧文的手浅浅地呷了一口酒。
75一个不该说的道别
“我不想提醒你今天晚上的禁闭迟到了,教授。”欧文转身把酒杯放下,“另外,你还需不需要吃点儿东西?”
“谢谢,”还是那种可恶的、懒洋洋的腔调,“随便吃点儿什么都好。你可真周到。”
欧文讽刺地挑了挑眉:“实际上你应该感谢的是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
“那我想就不必了。”
“……”
汤姆今晚的心情看上去不错,他的黑眼睛熠熠生辉,苍白的面颊上隐隐有层红潮。这可真少见,联系上午看到的报纸消息,欧文知道他一定又在朝什么大计划迈进一步了。
“你真打算对我隐瞒到底?”看着汤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从容地打开门朝内室走去,欧文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也跟着走了进去,“那个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肃查行动到底是针对什么的?真的,幕后部长,这个行动让我感觉你就好像是想要把一半魔法界的人以主动挑衅为罪名都送进阿兹卡班……”
“那还剩下麻烦的另一半,”汤姆漫不经心地说,“我又该怎么处理他们?”
“你是在开玩笑,”欧文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是说真的?”
“你已经看出彭斯特是个傀儡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汤姆突然转过身来,欧文差点儿直接撞上他的胸口,“真不赖,欧文,还是——”他抬了抬下颌,居高临下地眨了眨眼,“我希望卢修斯没继承柳克丽霞热爱传播消息的那一部分血统。”
“不是他。”欧文有些烦躁地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两步,这样看清楚那个高个子男人比较方便,“你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的,尤其是有关于你的‘大计划’。我怀疑他甚至已经知道我和柳克丽霞通信的事了,然而趋利避害,他选择不予追究——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真是和阿布拉克萨斯一模一样。”
“这也不是什么坏处,你听上去好像很遗憾似的。”
“——看在梅林的份上,该死,你能不能别岔开话题?”
“我并没有。”汤姆轻声说,“彭斯特并不可靠,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他显得太积极而唯命是从,就不免有些虚假了。当然还有人在背后监视他。肃查械斗事件只是个开始,虽然这预示着主动出击,但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老邓布利多并不比我轻松。一旦下周的事件结束——”汤姆突然顿住了,好像欧文那种急切期待的眼神特别让他满意似的,他翘起嘴角笑了笑,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让每个单词几乎都变成了蛊惑人心的魔咒,“好了,我说的够多了,是不是?”
“……”
“好极了,”这个专横的男人不容置疑地说,“那么,有关这件事情今天到此为止。”
“可还是有问题——”欧文话没说完,他在看到汤姆的动作后猛地一噎,“你这是——”他飞快地眨着眼睛,又后退了两步,警惕地舔了舔嘴唇,“你……解长袍扣子做什么?”
“做什么?”汤姆重复了一遍,他半是好笑半是嘲讽地挑起眉,“我要去洗澡——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
“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或许我最近真的有点儿过分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欧文厉声打断他,“——停!”
“好吧,好吧,”汤姆难得一见地妥协了,尽管他还在微笑,而且眼睛里的意味简直令人脸红,“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坐在沙发上等我出来,顺便给你那已经红得不像样的耳朵降降温;第二,和我一起进去洗。”
“……对不起,”活像个蒸汽火车头的欧文咬着牙,觉得这句话是从他头顶勉强蒸出来的,“请问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当然。”汤姆心平气和地说,他在走进浴室的最后一瞬间转回身来,“你还可以偷偷回宿舍——只要你敢。”
“……”
不到二十分钟,浴室的门打开了。然而——起居室里空无一人。